一个脏的有些发了黑的红色布包，在一排瓦房后的乱草丛下被挖了出来，赵魁刚要伸手去取，却被于公公抢先一步抓了过去。
布包内两只白玉残片在光线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温润无瑕，一股淡淡的烟香还不时传来。
于公公将残片递给大太监，摇着头叹息，“甚是可惜啊。”
大太监怒火中烧，恶狠狠地说道：“把这畜生绑了，送去刑狱大牢……”
这玉烟瓶本就稀贵得来极其不易，这位掖庭的执掌太监于内中灌注了多少“智慧”不得而知。且不说这玉瓶的价值，只那股可以令心情为之一畅的烟香，也会令人对它爱不释手奉若珍宝，如今宝贝变为残渣如何能不痛心疾首。
“师傅，知事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赵魁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不断地哭求。他知道，一旦被送进刑狱轻则赶出皇宫，重则性命休矣。就算侥幸被赶出皇宫，多半也是半条命已无，而且他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半残身躯，也只有沦为乞丐的命运。
于公公小心翼翼地凑到大太监跟前，轻声道：“知事大人，送去郉狱，这罪状…可不好禀明啊，这玉瓶……还有这玉润？”说着瞅一眼他手上的玉扳指。
“说的也是，难不成就轻饶了这兔崽子？”大太监八字眉一挑，眼里喷着火，“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于公公趴上大太监的耳朵嘀咕一阵，声音小的他人根本无法听到。片刻，大太监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神采，嘴角一扬极其冰冷地甩出一个字来，“好……”
赵魁被暂时关进一间已经废弃的暗房内。
祁姬知道他们决不会轻易饶过那个孩子，接下去等待赵魁的只会是无休止的折磨，苦难于他的人生降临的过于早些。虽然心中充满内疚，但为了马凳她不得不站出来解决这件事情。她同情赵魁却又无力帮他，刚刚那一点苍白的辩解，就似柳絮飘入水面，连一丝微小的涟漪也无法激起。
一直等到二位公公从暗房回到内院，祁姬很诚恳地对大太监说道：“大人，这玉扳指必有蹊跷，定不能佩戴。”本就隐隐感觉那扳指哪里不太对劲，而就在刚才，大太监抓住赵魁衣襟的霎那，他手上的扳指在太阳光下那么一闪，倒让她突然明白过来……
“哼哼，”于公公居高临下，“是眼馋了吧，一早就盯着这上好的玉润，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说话。能早早把赵魁那小子给揪出来，也算你帮了一点点小忙。不过，这贼人就是贼人，打碎了大人的宝贝玉瓶，你这贱婢竟还替他狡辩，说什么全不怨那赵魁，若不怨他，却怨你不成？”于公公对祁姬刚才的辩解甚是不满，翻着白眼说道。
“婢女说的自是有理，那赵魁本不是有意打碎玉瓶，将玉瓶藏起也只是出于恐惧。而且若非玉瓶一事，又怎会发现这枚上等的玉润扳指？”
大太监眼皮也不抬一下，欣赏着手上的扳指懒洋洋地说道：“这内事房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管。罢了，事情也结了，你就回吧。”说着，又冲小太监们一摆手，“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妈的，看着就窝心。”
祁姬知道那枚不知来路的玉润扳指，定会给这位大人招来祸事，但是她也明白，面对如此贪财的人再是如何解释也是枉然，多说无益。
小太监们都巴不得赶紧离开，看着转身就要走开的马凳，祁姬想起家书还未交付，于是转了话题，“大人，您与那马凳小公公的袍服，需立时送至浣衣坊清洗。”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于公公高声喊道：“马凳回来。”
马凳立住脚，慢慢转回身。
“一会你同大人回房，取了大人的袍服，”于公公瞅着马凳身上的大片污渍，厌恶道“连同你的赶紧洗干净了。”
“诺。”马凳怯生生地瞟一眼大太监，极不情愿地答应。
“不可。”祁姬望着于公公，“公公可知这藓草是为何物？”
“我怎知道？”祁姬冷不防地发问，二位公公的好奇心顿时被挑起，“对啊，这脏兮兮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祁姬知这二人对药草一无所知，于是胡乱编道“这藓草又叫青苔厥，只生长在阴湿的地方，遇凉物便成毒药。那鸭汤性凉，遇到厥汁自会呈现出带有毒性的黑紫颜色。”
听到这里大太监不免有些恐惧，赶紧将外袍脱下猛地扔向马凳“你这贱婢竟敢捉弄本公公，这毒药会…会怎样？”
“大人毋须紧张，这厥汁虽毒只是沾于袍服并未入腹，这半时功夫也是透干了，毒性已无。”
“即是如此，为何定要送至浣衣坊清洗？”
“浣衣坊内有一种专门去除污毒的药剂，婢女以为，为防后患还是拿去清洗的好。”
祁姬的三言两语说的大太监厌弃不止，恨不得让马凳赶紧将脏衣拿走。于是马凳抱了衣服，祁姬行了辞礼，二人向外走去。大太监看着二人的背影，口中嘟囔一句，“好像忘了点什么？”
于公公听到，讨好地问道：“知事大人，您忘了点什么？”
大太监答非所问：“这女子知道的还挺多。”
还未走出院门的祁姬听的真真切切，她知道知事大人忘了什么，因为这也是她感到迷惑的问题。
二人走出南苑，离管事院远了祁姬才立住脚步。跟在身后的马凳见祁姬站住，紧走两步跟上，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今日多亏姐姐相助，若非……”未等马凳说完，祁姬便急急问道：“昨晚你为何是于西墙进的内院？你回时还未到亥时，院门应该没有关闭。”
“我……”
祁姬听完马凳支支吾吾的讲述，急道：“你可知，那知事大人已经怀疑于你，好在他忘了询问，若是哪日他想起了你的疑处，你可如何应答？”
马凳低下头，祁姬看的出，恐惧依旧缠绕在他身上，让原本看去机灵的小太监变得有些呆滞。祁姬赶紧让自己放松下来，笑道：“是姐姐过于紧张了。他那样贪财的人，新得了宝物，自是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去想于他无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