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赶紧换上前殿的宫衣,头发梳整齐了,即使手脸红肿痛痒,也不能误了前往南熏殿候诏,更何况铜符丢失暂用签牌应付,更应早些过去解释一番的。可云莫做梦也想不到,当她打开艰辛万苦完成任务后才勉强换来的,那个装着美丽梦想的包袱时,整个人都要濒临绝望了。
包袱打开,绣坊的签牌倒是还在,只是里面躺着的那件手感轻柔的崭新的前殿宫衣,已变成一件洗的有些发了白的,掖庭宫女穿的粗布秋衣。
明明大人交给自己的时候打开看了的,确确实实是前殿的新衣,而且进宫的时候她是一直抱在胸前的,就是去高个太监处还回出宫符牌的时候,她也是不肯离手的,仔细到如此程度,怎就会被人调了包去?
云莫哭叫着将那件碍眼的粗衣恨恨地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跑出睡房追上众人。她粗暴地抓住祁姬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将祁姬的手臂掐出了血印,大喊道:“我的宫衣,我的宫衣是不是被你们两个下贱的婢女偷换了。”绝望的云莫一副想要咬人的冲动,情绪糟糕到了极点。
“一只疯狗。”采芑想到采莪的遭遇,此时又见云莫这般疯狂至极的举动,深恶痛绝,举起手来便在那张已是疮孔遍布的脸上狠狠地扇去一个耳光,“放开祁姐姐。”
云莫被打,真的变成了一只疯狗,她尖声叫着冲向采芑,两人顿时扭打在一处。
绣女们也乱成一团,胆子小的呼啦一下四处躲开了,胆大些的上前东扯西拽想要把她们分开,可是云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不发泄出来决不肯罢休。小翠急的一个劲地拽着祁姬的衣袖,“姐姐,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祁姬知道,若是这样的场景被掖庭长官撞到,大家均不能逃脱惩罚,若云莫再信口雌黄,采芑更是难以开脱,于是厉声喝道:“云莫,若是想要你的脸早些恢复,就快些松手。”
此声断喝还真的起了作用,云莫猛地推一把采芑将她松开,冲到祁姬面前咬牙切齿道“就知道毒药是你放的,贱人。”
祁姬鄙夷地轻哼一声,“何用不藏?不知德行。”
云莫心急火燎又怒不可竭,见祁姬不紧不慢,急声斥道“你乱嘟囔些什么,还不快说,我的脸怎样才能好转?”
采芑的脾气更是倔强,虽然刚才未能占到便宜但仍旧不依不饶,“祁姐姐,莫要同这种恶人讲,就让她痛到满地打滚的好。”
“你……”云莫咬牙刚要反驳,却被祁姬的眼神止了回去,毕竟痛痒难耐,暂时还是忍了吧。
“你若识得苦谏树,可摘下它的花苞于陶盅内捣碎出汁,再随意于任何地方寻一小些黄色的土泥混合了涂于患处,一夜红肿痛痒可消。”说完,祁姬不愿再多看云莫一眼,牵起采芑往前就走。
云莫又追着问道:“喂,哪里有苦谏树,见到了我许是能识得。”
“在这掖庭内我是见过的,只生长的具体方位实在是忘记了。”祁姬头也不回地说道。
法子已经知道,云莫便不再顾及什么,她再次上前狠狠地抓住祁姬,质问道:“还有,你把我的宫衣藏在了哪里?”
采芑故意大声问道:“什么宫衣?你的四季宫衣不是一直你自己收着的吗?”
“呸,我说的不是掖庭宫衣,是……是……”云莫憋红了脸,心中估量着是否可以说出宫衣之事,却一转念又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既然毒药是你们放的,那我的宫衣肯定也是你们给调的包。”
祁姬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用手拉拽了一下云莫身上的衣服,平静地说道:“你的宫衣不是在你的身上穿着吗,我们为何要给你调包,难道你的宫衣和我们的不甚一样?你最好能给大家解释一下。”
“对了,那枚签牌为何没有偷走,昨日所谓的铜符丢失肯定也是假的吧?”云莫正气呼呼地说着,一个眼尖的绣女一扭头看到绣掌使已走进回廊,身后跟着画坊掌使和一个手捧箱笼的画坊女子,赶紧小声通知大家,绣女们再顾不得凑热闹,纷纷回到绣室。
采芑拉了祁姬也要回转,云莫却有意抓紧了祁姬,“你们莫走。”她要等大人近前来理论一番。
二位掌使走近,看到三人拉拉扯扯,绣掌使喝道:“为何在此拉扯,成何样子。”说着,斜瞟一眼云莫那张怪异的脸,略显出些惊讶。
身后的画掌使轻笑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典礼之际这绣坊还真是清闲,哪像我们画坊命苦,没白没黑地赶做,才勉强没误了府上规定的期限。”
被画使抢白一顿,绣使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厉声吼道:“还不回绣室去,若是交不了差事,小心让你们好看。”
画使不温不火地又道:“为了几个劳女,绣使大人可别真的生气,气坏了可就不划算了。”
云莫一时吓得未敢吱声,跟着一起回到绣室,在自己案上坐了,心中却是焦急不堪,盼着那个阴阳怪气的画使能够早点滚蛋。
跟着过来的画女将箱笼放好,画使从袖中掏出一份绢帛递给绣使道:“这是长信府发来的绣稿祥旨,全部都是文字,绣使大人先过过目,待画稿收验时可有个依据。”
绣使接过浏览一遍,见上面所叙尽是些画法与绣法的要求,以及图案色彩与典礼规制必须相融,若悖了大典的瑞气则罪同大不敬。
绣使卷起绢帛还给画使,仍旧面无表情,“你们画坊画做什么样子,我们绣坊自是按图索骥。
“此次礼绣皆为蜀绣要求,此乃你我二坊生疏之选,还应互相轩邈,以补缺憾才是。”
“我绣坊自会尽力而为,大不敬之罪任谁愿意背负?”
画使撇撇嘴,“就请绣使大人收验画稿吧,若有不符之处可要指了出来,待我等出了院门,这画稿可就退不回去了。”
画女打开箱笼,绣使大体抽验了部分,然后唤道:“祁绣娘,你可过来仔细验看一下。”
“诺。”祁姬站起来,走上前去。
绣使往一旁挪动了几步,眼光突然瞥见芷淑空着的位子,不禁眼露诧异,但碍于画掌使在此也不好询问,于是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绣案前焦急地坐着的云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