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成:王二,你看老子我今天的装束如何呀?是不是玉树临风精神爽呀?哈哈哈
王二:公子本来就是翩翩少年,就是穿着睡袍,那也是风流倜傥,招蜂引蝶的。
王化成:你小子如今也会几个词儿了哈,嗯,听着舒坦。等新娘子接过来了,老子我重重有赏。
王二:得嘞!谢谢公子爷!
喜娘:哎呀,王大官人,不好啦,不好啦!
王化成:TMD哪儿找来的喜娘,这么晦气,老子我今天办喜事呀!
喜娘:哎呦,新娘子死了……
王化成:你说什么?!
喜娘:吞了金子咯!我们进去的时候,都凉透了呀,吓死个人呐。
王化成:吞金子?哪一块?是我送的么?
喜娘:呦,王大官人,您这话说得,那金子在新娘肚子里,我还能刨出来看呀。
王化成:他外祖母个黑熊!上次是中暑断气,好容易给救回来,这没几天又吞金子,我看这连城是成心触我的霉头,他娘的!
王二:公子,要不小的去史老爷家看看,万一是个误会呢?
喜娘:误会?手脚冰凉没了气,误会啥?仵作都喊来了呢。
王化成:是不是有人谋财害命呀?我的彩礼还在不在呀?
喜娘:哎呦,我的爷,您那几个大箱子都还在新娘子屋里摆着呢。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您那丈母娘和老丈人,第一件事不是看亲姑娘死活,是看箱子里是不是少了东西,跟您呀,还真是般配!
王化成:呸!他姑娘都死了,还想给我做梦,他做梦吧!王二,赶紧的,去史老头家把老子的东西都拿回来。要是少了一个铜板,我打断你的腿!
王二:得嘞,小的这就去,公子您别着急哈。
喜娘:我说王大官人,这城里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您想娶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这次我就不收喜钱了,下次您再办喜事,可记得找我哈,我给您打折。
王化成:打折?我现在就打折你的嘴信不信?你个老妖婆,滚!
喜娘:你……哼!(跺脚,走)
史家早就乱作一团,喜庆的红色布置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扯了下来,换上了一大片白雪皑皑,并夹杂着一大场真假参半的痛苦哀嚎。
史夫人:我那苦命的儿呀,你怎么就扔下为娘先去了呢?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呀,我的苦命的儿呀……
史举人:你嚎什么嚎?还不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害得连城,年纪轻轻就……
史夫人:我的鬼主意?老爷您收彩礼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是鬼主意呢?现在连城变成了鬼,你就怪我,是么?
史举人(举起手):你,放肆!如此顶撞为夫,三从四德都去哪里了?
史夫人:我一个在花街柳巷长大的,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
史举人(啪的一巴掌):你住口!你在儿子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
史雄才:爹,你怎么打娘亲?你怎么跟先生一样下黑手打人呢?姐姐去棺材里住了,你干嘛打娘亲呀?又不是娘亲让她去的,呜呜呜。
史举人:你……混账东西!史劲,带少爷到后面书房去!
史劲:老爷,这守灵呀,少爷他……
史举人:带他到后面去,你也敢顶撞老夫了?
史劲: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走吧,少爷,不要惹老爷生气了,走呀!
史夫人:你,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然后再打死雄才,给你们连城陪葬!
史劲:你……你简直糊涂!
史夫人(坐在地上大哭):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糟老头子呀。一天福没享过,如今还要受你死鬼女儿的气,我,我不活了呀……(往柱子上撞)
宋妈: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呀,少爷还小呢,您得多保重呀。
乔生:晚生想,您二老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不如就让晚生替您二老出殡,再送连城小姐一程吧。(泪如雨下)
史举人:你……唉……真是冤孽呀!
乔生:史老爷,晚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送送而已,还望您成全。
史举人:也罢。史劲,给乔公子换上孝服吧!天气炎热,下午就出城给连城送殡吧。
史劲:老爷,王公子家的王二大爷还在前厅等着清点彩礼呢。
史举人:这个下三滥的下流胚,连城尸骨未寒就来讨要彩礼,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史劲:唉,小姐都不在了,他们还有啥可顾忌的呢。您收起来的那两幅画,您得赶紧找出来呀,不然那个王二带着好几个人,还不把咱们家给拆了呀。
史举人:真是家门不幸,天要亡老夫呀!
史劲:老爷,您这会就别哭了,赶紧的去找画吧。
史举人:唉……罢罢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旁白:史举人忙着寻找那些收起来的彩礼,史夫人因悲伤过度已不能下床,史雄才在床前端茶端药地侍奉。而跟着出殡队伍一路,扶棺抹泪的,居然是萍水相逢舌心肝的乔生。您说这人世间的事是不是看到开头,都猜不到结尾的呢?荒诞之中更多的是无奈与悲凉。所谓死去元知万事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乔生OS:连城,你怎么都不等见我一面,就这么狠心地去了呢?你以为你写了绝笔书,我就从此云淡风轻,无所牵绊了么?你以为我看不到那信纸上的泪痕,看不到你提笔时的苦楚与无助,听不到你内心的呼唤么?你以为我只是侠肝义胆地要帮助你?你可知道,自从莲华寺一面之后,我便深深地爱慕于你了。可你知道,我就是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我配不上你。我唯有在佛菩萨跟前虔诚祷告,祝你早日得遇良人,恩爱白头,儿孙满堂。而我,只要知道你好,就一切都好了。
小翠:乔公子,您节哀顺变吧。您的眼睛红的吓人呢。
乔生:哦……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心疼,心里难受而已。
小翠:小姐她……她也是没办法。她心里一直挂着您,但是她又不肯偷偷从家里跑出去。
乔生:你家小姐是大家闺秀,岂能做出那等背弃父母和家族的丑事。
小翠:于是,只好自尽求完全。
乔生:是啊,她吞金而亡的,是么?
小翠:仵作说,小姐死的时候受了不少罪,那金簪子在肚子里打转,把肠子肚子都扎破了,小姐是被疼死得呀……
乔生:但那棺椁里,小姐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
小翠:乔公子,你哭丧也是文绉绉的,小翠都听不懂哦。
乔生(拭泪):我只是感慨小姐在如花的年纪,便香消玉殒;当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小翠:公子,小姐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多保重吧。
乔生(苦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相见难,而别时亦难。小姐肠断一时,而我乔生却要肠断一世。月夜松岗,小姐芳魂几时还;星瀚斗牛,素女笑靥何曾见。连城,你让我这一生一世该如何度过呢?
出殡奏乐,鞭炮的BGM
家丁:小翠姑娘,这天都黑了,咱们走吧。
小翠:可乔公子他……
家丁:他一个读书的公子,背后有孔圣人撑腰,不怕神鬼。咱们可是粗人,而且小姐是暴毙而亡,只怕这冤魂不肯轻易去投胎呀。哎呀,怪吓人的。走吧,走吧。
小翠:可……乔公子,你也早点回去吧。(一行人渐渐走远)
乔生(进入癫狂状态,自我对话):连城,连城,你能听见我说话么?你在下面会不会觉得冷呀?这棺椁这么窄,你怎么翻身呀?你肚子里的簪子……还会不会扎到你呀?连城,连城……
乔生:连城,你知道么?我一直以为我不会爱慕女子的。因为书上总说女子是红颜祸水,毁人根基,坏人前程。如果不是家里还有父母,我倒是真想那日就随了大师去修行,一个人潇洒自在有多好呢。但是那日,我偏巧又在庙里遇见了你。你就好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那样娉婷袅袅地伫立在菩提树下,你说,我从此以后该怎么去读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就在那一刻住进了我心里,不管我愿不愿意,承不承认,你都在,一直都在。我……我没有攀缘附会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我远远地看着,我就满心欢喜,就天也亮了,花也开了,这万事万物也都明朗起来了。我本以为我挖出一颗心,你能长命百岁,将来做个诰命夫人的。可是,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去哪里了呢?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想去找你,我怕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乔生:连城……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人,在这人世间,做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功名利禄?我本来就是如过眼云烟。娇妻美眷?没有了你,我哪还有什么娇妻美眷?天伦之乐?待姑母百年之后,我便来寻你。或者,我就搬来这里坟前居住,晨昏与你做伴。春天一起踏青放风筝,夏日里听荷塘的蛙鸣,秋天看纷纷落叶,冬日里煮酒赏梅花,你说可好呀?
乔生:连城,你活着的时候,我们不能在一起。但如今,你不在了……不……你就在我眼前,我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分开我们。连城,我会好好待你的,不让你摘掉一滴泪,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相信我,我定会竭尽所能!连城,你能听到么?
乔生这大半日滴水未进,加之情绪又过于激动,血糖跌破正常值后,他便昏了过去。这漫漫无尽的夜色里,只有闪动的磷火和疑似狼嚎的鸣叫声与他为伍。当然,还有此刻从土里伸出的那只毫无血色的手……
连城OS:我这是睡了过去么?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阿娘留下的簪子,本来是希望我带着它出嫁的,结果却被我拿来了却卿卿性命。阿娘,原谅女儿不孝,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
连城:这,这是哪里?阴曹地府么?怎么连灯都没有呢?不是说地府都是火光漫漫,惨叫连天么?怎么如此安静呢?看来道听途说不可信,眼见为实才是真啊。哎呦,这是什么?乔公子……你,你怎么也来了?呵,终究是连城害了你,挖了心肝的人怎么能活呢?你我素昧平生,你待我却如此情深义重,我,我拿什么报答于你呢?
连城:我自幼没了阿娘,虽然长在锦衣玉食之乡,但是我爹,还有我的后母,你都看到了。我反倒羡慕那些小家小户的女孩儿,虽然日子贫苦,但一家人总是和乐乐的。你说,像我这样的,跟养在烟花柳巷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绫罗绸缎,无非是为了将来卖个好价钱而已。难道女子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恐怕还不如田产、生意哪怕是牲口来的体面呢。
连城:乔公子,等会儿到了阎罗老爷跟前,我就恳求他,我不要再世为人了。我……就做一棵树吧。因为树一旦在一个地方生根发芽,它就会一直在那里了,不会换地方。这样,我就能一直和我阿娘在一起,我就不用远嫁了。运气好的话,也许我还能看见你,然后就这么一直看着你,该有多好啊。
忽地,夜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紧接着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猛烈地拍打着乔生的脸,他渐渐醒了过来,泪眼模糊中,他见到了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仿若仙子,又好似鬼魅,就这么直勾勾地伫立在他眼前,这,除了连城还能是哪个?
乔生(踉跄地站起来):连城,连城,是你么?你……你回来了?(拥入怀中)
乔生:你别说话。我知道这是梦,我只是不希望梦这么快就醒。你要去转世了?啊,不对,不对,要七七四十九天。你爹,唉……连法师都不愿意给你做。你别急,明天,我去求大师,让他来超度于你,一定给你求个好去处。只是,我舍不得你……
连城:乔公子,我……
乔生:我知道你委屈,我都知道。但事已至此,心里千万就不要有怨恨了,不然火烧功德林,会轮回到下三道去的。你这枉死,虽是出于无奈,但究竟是杀了生的,罪过不浅。我会恳求大师为你多念几遍往生咒,我以后也会一直做功德,回向于你,祝你早日脱离苦海。连城,你……你放心地去吧。
连城:乔公子,你是不是病得糊涂了?你我同在阴间,你要去哪里找大师超度我呀?连城知道公子对连城的心意。连城虽薄命,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就算要连城下地狱,连城也不会喝下孟婆汤,连城会一直跟着公子的,为奴为婢,侍奉在侧。
乔公子:连城,你我已然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啊!我不能把你留在这人世间,会为你招来祸事的。你放心地去吧,去投胎转世吧。
连城:乔公子,你,你怎么满口胡言呀?我们都是一样的,哪来的人鬼殊途啊。
西域和尚:你二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啊!
乔生:大师,你说什么?难道连城她,活过来了?
西域和尚:正是。乔公子挖心相救,义薄云天;连城姑娘吞金而亡,情义相许。这二人一心,原本就不该分离的呀,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连城:我,我没死么?我这是在哪里?
西域和尚:在史家的陵寝之中。乔公子这颗心,又重新给了你一条性命呀。连城姑娘,这一回可不要轻言生死了。
连城(喜出望外,跪在大师跟前):多谢大师出手相救!连城无以为报,日后必定虔心礼佛。待我夫婿金榜高中之后,我夫妇二人一定要为我佛重塑金身,极尽供养之能事。
西域和尚:连城姑娘谢错人了,你应该感谢的是乔公子啊,老衲实在没出什么力啊。
连城:若无大师成全,我二人再无今日这般情形的。大师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乔生(跟着跪了下来):我娘子说的是,晚辈多谢大师成全。
旁白:正所谓,
三⽣⽯上旧精魂,赏⽉吟风莫要论;
惭愧情⼈远相访,此⾝虽异性长存。
这二人得了大师的点拨,在夜色的掩盖之下,相互搀扶着回到了乔生的居所。之后的互诉衷肠,情意绵绵,相看两不厌,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