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凤仙
“下官不敢。”萧崇怔了一下,低声说道。
梁太祖疑惑不解的看了殷子衿一眼,却又想起方才李桂的话,脸色不禁有变。但却什么也没说,抬起了右手,用食指指向燕云袖的鼻尖,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道:“水爱卿,朕还是,把判决燕爱卿死活去留的机会留给你。”
我轻轻的把手抚上小腹,赤金护甲覆在小腹前酡颜色上,错乱的颜色让人意乱情迷——但在迷乱中,我却没有忘记,我的小腹中孕育着钟将离的骨血,但这孩子的去留,却由不得我自己。我大无畏的迎上梁太祖的目光,经过了这场变故之后,我在梁太祖的眼神里看到了厌倦与畏惧,这种厌倦与畏惧,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我咬了咬牙,我对自己说,再隐忍这一次,然后就再也不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然后我说道:“回禀陛下,微臣认为,罚俸一年。”
我说完,听到了燕云袖若有若无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水爱卿如此说,那就这么定了。”梁太祖说完之后,很潇洒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退朝——”李桂的声音在大殿中格外刺耳。
“恭送陛下——”群臣一齐跪下,朗声喊道。
我跪在冰凉的地上,目光低垂,紧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水葱似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
这日午后,锦元殿。
“微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殷子衿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朗声说道。
“平身,坐。”梁太祖声音有些急促的说道,“出什么事儿了?”
“嗯?”殷子衿只是站了起来,并没有坐下,抬头看着梁太祖,故作疑惑的说道,“陛下这话,微臣听不明白。”
“你不是一向佯装与水青裳交好吗?”梁太祖眉心微曲,问道。
“陛下也知道这只是‘佯装’吧。”殷子衿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梁太祖的手攥紧了双扶手椅子的扶手,片刻之后松开,故作强调的说道:“殷爱卿如此做,可是放弃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啊。”
殷子衿垂着首,语气冷淡的说道:“不然,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陛下您一人。”
梁太祖咬了一下银牙,不均匀的喘了几口气,惨白的五指又攥紧了椅子扶手,说道:“殷爱卿好觉悟啊。”
“陛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微臣先告退了。”殷子衿的声音依旧是不冷不热。
梁太祖垂下了目光,什么也没说。
“微臣告退。”殷子衿跪在地山,叩了个头,说完之后就要退出锦元殿。
“你是怨我没有救你吗?”殷子衿就要退出锦元殿的时候,梁太祖突兀的说道。
“并非,”殷子衿看了梁太祖一眼,说道,“微臣只是对所谓的人情凉暖,心灰意冷了。”
殷子衿说完径直退出了锦元殿,将雕花木门带上,将梁太祖的那声哀叹关在了门后。
风平浪静,一个月后。
我命人把凤仙花捣碎,猩红的颜色刺目的甚至有些骇人。放在青玉的小碗中,颜色反差的厉害。
我端坐在铜镜前,以这猩红的凤仙花渲染着十指。
夷歌立侍在我的身旁,手边放着一个紫檀木漆金海棠纹高腿翘头案,翘头案上放着一个盛满水的金盆,水中浮着一块洁白的丝绢。
我仔细至极的渲染,勾勒,然后看一眼,摇摇头,把一只手伸给夷歌,夷歌整了一下吗,将丝绢递了过来,我结过了丝绢,毫不留情的将红的妖娆的凤仙花的猩红擦掉。
擦完之后,我把丝绢递给夷歌,夷歌把丝绢在水中翻转几下,凤仙花的猩红在水中蔓延开来。
而我,继续用凤仙花,渲染,勾勒。
正在这时,北冥走了进来,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下,往铜镜中递了个眼神。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示意北冥过来。
北冥走了过来,俯下了身子,在我耳旁低语了一句。
我挑挑眉,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的说道:“是吗?”
“丞相大人想要怎么办?”北冥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
“顺其自然吧。”我把手竖了起来,手背冲着北冥,轻轻的摆了摆,说道。
北冥看到的,是几块儿猩红色在空气中划过。
“是。”北冥点了点头,脚步轻慢的退了出去。
“等等。”我没有回头,喊了一声。
北冥停住了脚步,问道:“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本相记得城中有一家做工精致的首饰铺子,你去帮本想定做几支护甲。”我顿了一下,不疾不徐的说道。
“是。”北冥愣了一下,说道。
“好了,下去吧。”我再次扬起那刺目的猩红,云淡风轻的摆了摆。
“是。”北冥应了一声,微微低着头,缓慢的退了出去。
我低着头,看了一眼青玉小碗中的刺目猩红,然后继续仔细的渲染,而后勾勒。
次日凌晨。
我坐在妆镜台前,已经穿戴好,看了一眼自己昨天染好的猩红指甲,出了一下神,然后在夷歌捧着的妆奁盒子里翻找了一下,然后把白金蓝白的护甲拿了出了,带上,摇摇头,摘下,又戴上。
正在这时,清脆而又响亮的手指叩门声传来,北冥的声音门外响起:“丞相大人,末将求见。”
“进。”我毫不迟疑的朗声回答了一个字。
北冥自己打开了雕花木门,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捧过了一个小叶紫檀雕花鸾纹妆奁盒子。我用双手将妆奁盒子打开,是一套八支赤金红宝,花丝雕刻的手法将八只鸾雕刻的栩栩如生,在没有花纹的地方,则各自是点缀了一颗夺目的红宝石。
我拿出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护甲戴在手上,立刻感觉手上沉甸甸的。然后将手举高了一些,端详了一下,然后扫了北冥一眼,淡淡的问道:“怎么样?”
北冥愣了一下,回答说:“丞相大人的手生的纤细白皙,无论带什么样的护甲,都是好看的。”
我闻言站了起来。梁太祖说到这里眼风扫了一下燕云袖,燕云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萧崇上前一步,说道:“丞相大人受苦,陛下受辱,这皆是佞臣和宦官相互勾结,现在虽然处死了燕泊舟和郭槐,但主谋之人却还在这朝堂之上,微臣以为不妥。”
梁太祖听了这话,脸色铁青。我的心中也咯噔一下。
“萧太常,”殷子衿猛然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丝丝矫揉媚态,“你两朝为官,应该知道说话尤其是向陛下进言的时候要主次分明。而现在却把‘丞相大人受苦’放在前,‘陛下受辱’放在后,莫不是你认为丞相大人比陛下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