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化作殷子衿突兀的冷笑，她说：“你以为谁都是你水青裳吗？收放自如？”

　　那些情景美得如同幻影，所以一被破坏，就再也不能够呈现在眼前。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想，就算是殷子衿设计将我杀害，我也怪不得她，毕竟以前，她是那么真心实意的对我好……

　　正在这时，我听到轿辇外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几乎声嘶力竭的喊道：“丞相大人留步，丞相大人留步啊……”

　　我听了，连忙对脚夫说道：“停一下。”

　　脚夫停注了轿辇，一个女子走到帘子旁边，掀开了帘子，说道：“丞相大人，借一步说话。”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自觉她不可能加害于我，于是点了点头，陪她一起走到了空旷无人的地方。

　　那小丫鬟四下环顾了一下，递过来一个芙蓉花笺，说道：“丞相大人，这是我家主子生前让我给大人您的，还请大人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你家主子是？”我看那女子穿着打扮似是一个丫鬟，心里一颤，挑了挑眉，问道。

　　“杨皇夫杨箴。”那个丫鬟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话当真？”我眉心微隆，问道。

　　“千真万确，”那丫鬟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害怕，但却丝毫未见心虚，说道，“奴婢纵然是骗谁也不敢骗丞相大人的。我家主子归西的那日，本来就是想让奴婢把这张花笺拿到宫外送给丞相大人的，只是那今天凤箫宫正在风口浪尖上，所以奴婢就拖到了今日，还请丞相大人不要生气。”

　　“本相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呢，”我接过了芙蓉花笺，说着把手腕上一对翡翠镯子摘了下来，说道，“这个赏给你。”

　　“我家主子生前已经打赏过奴婢了，奴婢怎么能再要丞相大人的赏赐呢？”那小丫鬟看了一眼翡翠镯子，咬了咬牙，推辞道。

　　“拿着吧，就当是本相给你的封口钱。”我看了那小丫鬟的神情，知道她还是想要这对翡翠镯子的，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为丞相大人保守秘密史努比的分内之事，这怎么还能要丞相大人的东西吧。”那小丫鬟还是不肯收下，继续推辞道。

　　“收下吧，”我低声说道，“是本相害了你们家主子，你手收下本相的镯子，本相心里也会好受些。”

　　“丞相大人，”没想到我这么一说，那丫鬟却柳眉倒竖起来，说道，“恕奴婢直言，这一条人命债，真的不是一对翡翠镯子能抵消的。”

　　“本相没有想要抵消，”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说道，“本相做过的事情本相会记得，但这对镯子，请你收下。”

　　那小丫鬟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跪地行了个礼，说道：“奴婢刚才口不择言，还请丞相大人降罪。”

　　“起来吧，”我抬了抬手，待她站起来之后，把手中的一对翡翠手镯递给了她，说道，“本相再不出宫，唯恐宫门就要下钥了。”

　　“是，”那小丫鬟接过了那对翡翠手镯，倩身行了个礼，说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半时辰后，萧府。

　　我坐在窗前灯下，把芙蓉花笺从袖中拿了出来，看到花笺上写了两行小字，是李义山的诗词：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我看了这两句诗，不知为何，竟然落下泪来。我从始至终心里除了钟将离再也没有过别人，但是杨箴，真的不应该死。有时候，我真的刻骨的恨我自己，为什么如此狠心。我很想掀开自己的这层冰肌玉骨，看看它下面是不是隐藏着青面獠牙。

　　想到这里，我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芙蓉花笺放在了脚边的炭炉里。

　　与此同时，宫外。

　　戚婧鸢独自在小路上走着，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人影，戚婧鸢抬了抬眼，不冷不热的问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宇文宸目不转睛的盯着戚婧鸢，有右手钳住了戚婧鸢的两只纤细的手腕，说道。

　　“有什么事吗？”戚婧鸢略有醉意，目光低垂，说道。

　　“有一件事情我想问清楚，”宇文宸很严肃的看着戚婧鸢，问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你？”戚婧鸢扬高了声调，重复了一遍宇文宸的问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你，你自己清楚。”

　　“我以前很清楚，”宇文宸说道，身上散发着浓厚的酒气，钳着戚婧鸢双手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想听你说。”

　　“你弄疼我了。”戚婧鸢没有回答宇文宸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冷冷的说道。

　　宇文宸听了，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戚婧鸢刚要后退，却被宇文宸一把抱住。宇文宸紧紧地抱着戚婧鸢，仿佛想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并且摘下了戚婧鸢的面具，用自己沾满酒气的双唇吻上了戚婧鸢的双唇。

　　宇文宸在戚婧鸢的口中毫不留情的攻城略地，但渐渐的，却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片温热，一片冰凉。

　　宇文宸停下了动作，放开了戚婧鸢，戚婧鸢满脸是泪水，本来脸上擦着的胭脂水粉，这一流泪，便花得不像样子，宇文宸看到戚婧鸢的脸颊上，有一道突兀的疤痕。可是越是这样狼狈不堪。宇文宸就越是觉得戚婧鸢美得不可方物。

　　宇文宸见过很多可以被称为是美的女子，如果说水青裳是仪态万方的牡丹，燕云袖是多情灼艳的芍药。但戚婧鸢的美是绝无仅有的，如同一朵出水芙蓉，朝开夕落，性情乖张，但却曾不谄媚讨好，趋炎附势。

　　宇文宸想：这个绝世独立的女子，自己一定要珍惜善待，不然一旦错过，他就再也不会看到如此极致惊人的美丽。

　　他感谢一切的因果报应，尘缘轮回——因为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险些遇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