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不可，”我话音刚落，抚州司马立刻阻止道，“微臣知道陛下不允许私自养马，丞相大人所骑的马一定是陛下从军营里调拨的，这马日后是要用蹄铁踏平南蛮的，怎可以这般随便的杀了呢？”

　　那匹马似乎也知道我在惦念他的性命，于是悲哀的叫了一声，让这夜晚显得更加寒气侵体，我看了一眼那匹马——通体的白色绒毛，无一丝杂色，远远地映着月光，煞是好看。

　　我皱了皱眉头，把目光从那匹马的身上拔了下来，忍痛说道：“这匹马去战场是去杀人，而如今赴死是救人。这马虽好，军营里这样的好马却不计其数，司马大人难道要本相为了一个畜生搭上一条人命吗？”

　　“下官不敢。”抚州司马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说道。

　　“杀马。”我咬了咬下唇，对一旁的家仆说道。

　　马肉煮好之后，整个抚州司马府上上下下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我和抚州司马一家坐在正堂吃马肉，正在马肉将要吃完之际，突然听到门口的家丁朗声说道：“御史大夫大人驾到——”

　　抚州司马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立即站了起来，眼神从夫人和儿子身上扫过，对我说道：“丞相大人稍等片刻，下官前去迎接御史大夫大人。”

　　“本想和你一起去。”我也把手中的筷子放下，说着，和抚州司马一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到了抚州司马府门口，殷子衿已经站在那里，舜华和夷歌站在她的身后，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抚州司马看到了殷子衿，立即跪地行礼，说道：“下官参见御史大夫大人。”

　　“起来吧，”殷子衿扫了抚州司马一眼，连忙说道，说完把目光转向我，眉心微隆，说道，“青裳妹妹怎么官帽也摘了，文士髻也散了？”

　　“说来话长。”我走了过去，拍了拍殷子衿的手背，说道。

　　鄙视抚州司马已经站了起来，我异常平静的对殷子衿说道：“殷姐姐，奔波了一道了，可饿了？我们正在吃马肉。”

　　“吃马肉？哪来的马？抚州不养马不已经有一年多了吗？”殷子衿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加紧了，过了一会便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很大，看着我说道，“青裳妹妹，你不会把陛下从军营里挑选的马给杀了吧？”

　　“正是。”我不合时宜的笑了笑，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胡闹，陛下怪罪起来怎么办？”殷子衿一脸焦急，说道。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丝毫不假思索，一字一顿的说道，“再说，人和马，孰轻孰重，陛下心中应该自有分寸。”

　　殷子衿听了这话，稍微定了些心，点了点头，沉默了起来。

　　抚州司马见状，说道：“现在外面未免天凉，丞相大人，御史大夫大人里面请。”

　　我和殷子衿回到了我方才休息的那个房间，床榻虽然不大，但是也够我们二人休息。

　　夷歌把灯重新点上，殷子衿摘下了官帽，坐在了铜镜前，舜华站在殷子衿的身后为她散文士髻，殷子衿在铜镜之中看了一眼坐在床榻边上的我，说道：“青裳妹妹，你府上的副将可真是尽职尽责，我们的马车都出去好几里了，他还是追了上来，就为了送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

　　“羊脂白玉的玉佩？”我心里一紧，看了一眼夷歌，夷歌的神情有些抱歉，我对夷歌浅浅一笑，之后对殷子衿说道，“实不相瞒，殷姐姐，那羊脂白玉的玉佩，是钟将离送给我的。”

　　“青裳妹妹，”殷子衿此时头发已经散完梳好，她从铜镜前的椅子上坐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身边，拉起了我的手，微微正色，说道，“你可要当心，陛下对文武百官的男女情爱之事自作主张，可很是忌讳呢。”

　　“殷姐姐，我知道。”我握了殷子衿的手一下，点了点头，说道。

　　“我记得陛下曾有意将你许给京城四大才俊，”殷子衿仿佛想起了什么，眉心微笼，说道，“怎么你们没有？”

　　“银姐姐有所不知，”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天是箫岑的一名徒弟杜凤生代替钟将离参加的宴会，殷姐姐后来为官，当然不知道，但这件事情在朝野中知道底细的人，却是比比皆是。”

　　“真真是好事多磨，百转千回。”殷子衿如我一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殷子衿的手握的更紧了，我对殷子衿的情谊，栩栩如生，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认为，我真的把她当成了好朋友——当那些我入戏太深的时候。

　　此时此刻，锦元殿，梁太祖正在批阅奏章，郭槐端上了一盅茶，放在了梁太祖的面前，对梁太祖说到：“陛下，今天晚上要见见钟大夫吗？”

　　梁太祖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慢慢的斜靠在了椅子背上，把手中的奏折随手掷在桌子上，说道：“将离他当初让杜凤生冒充他参加宴会的事情，朝野中的人知道的都差不多了，怎么如今他又惦起她了呢？这不是让朝中大员以为朕给安排的就是不好的，自己偷偷摸摸的就是好的吗？”

　　“这……”郭槐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

　　但梁太祖似乎并没有想让郭槐回答的意思，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兀自说道：“水青裳也是，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不知道为朕想想呢？”

　　“回禀陛下，”郭槐目光低垂着，在地上游离了一下，然后稍稍抬起，不偏不移的落在了梁太祖的肩上，说道，“奴才以为，钟大夫为丞相大人求情也不一定因为就是这二人有私情，丞相大人是忠贞不二的肱骨之臣，有人为丞相大人求情想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梁太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良久，说道：“朕心中自有决策。”

　　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梁太祖的脑海中，入夜之后，梁太祖已经准备休息，钟将离风风火火的闯进了云昭殿，见到了梁太祖就跪拜在地，说道：“臣弟请皇表姐饶恕……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