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奴婢，恐怕这一辈子，连对自己挚爱的男子说情爱的机会都没有。”寒碧的声音凄冷，哀愁不深不浅，恰巧流入我的心里。

　　这时，夷歌走了出来，对我倩身行礼，说道：“大人，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了。”

　　我没有转头，顿了一下，然后说：“好，一会儿差一个人去把李太医请来。”

　　“是。”夷歌倩身答道，说着转身离开。

　　“奴婢还要向萧乐师复命，就先告辞了。”夷歌离开后寒碧如此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说道。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或主动，或被动的离开，那时的我，可曾想到，这就是我多年之后的下场。

　　片刻后，屋内。

　　李淳仔细的为我把脉，而后又将屋子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处，才行礼说道：“检查无误，这下丞相大人可以安心居住了。”

　　“嗯。”我说着，点一点头。

　　“下官有一事不明，还望丞相大人赐教。”李淳看了我一眼，说道。

　　“请讲。”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丞相大人一直对下官漠不关心，怎么那日在宫中会刻意担忧下官是否熬夜呢？”李淳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刻意担忧？”我挑一挑眉，将一旁花梨木雕花竹叶纹方案的茶盅端到口边，徐徐吹散上边的热气，缓缓的抿了一口，语气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李大人，只不过是因为你熬夜是为了本相，本相心中过意不去，便开口问两句罢了。”

　　“当真如此？”李淳玩味的看着我，眼中有光芒闪烁。

　　“不然呢？”我看着李淳，问道。

　　“是啊。”李淳冷哼一声，说道。

　　“本相还要歇息，就不多留李大人了。”我垂下了目光，看着茶盅里漂浮不定的茶叶，说道。

　　“微臣告退。”李淳亦是垂着目光，说道。

　　李淳说完，退了出去，我把手中的茶盅放在一旁的花梨木方案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在我身旁立侍的夷歌也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方才李太医说丞相大人刻意担忧他？”

　　“夷歌，你信么？”我瞥了一眼夷歌，问道。

　　夷歌轻柔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信。”

　　“但是夷歌，”我看着夷歌，说道，“李淳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什么？”夷歌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说道。

　　我招了招手，夷歌会意，把耳朵凑了过来，我在夷歌耳边低语了一句。

　　夷歌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诧的站起身来，说道：“那么说，大人您果真是想？”

　　“不错，”我把右手抚上小腹，纤纤玉笋上，仍旧带着赤金红宝花丝雕刻鸾纹护甲，我的声音极轻极轻，似乎是自言自语，“本相且等这个孩子出世。”

　　这日晚。

　　我已经把安胎药喝下，却听得一阵箫声入耳，彼时夷歌正端了果脯来，我轻声对她说：“夷歌，你听。”

　　“可是笛声？”夷歌仔细听了一会儿，看着我，问道。

　　“笛声可有这么幽怨吗？”我一面听，一面说道，“笛乐箫忧，是箫声无疑。并且这吹的还是《雁落平沙》。”

　　我说着走到了窗子旁边，打开了窗子，在我上午漫步的那片青翠之中，萧岑一身竹叶青色，手执一柄玉笛。

　　萧岑吹的哀怨凄婉，可我听在耳中，却想起了那时的将离，不觉潸然泪下，泪眼朦胧中，有一女子走到了萧岑身边，那一袭寒碧色的衣服映在月光底下，就如一抹水影一样晶莹剔透，——不是寒碧，更是何人？

　　寒碧的手上拿着一件衣服，披在了萧岑的身上，萧岑一惊，箫声戛然而止。

　　寒碧的话语好像在我耳边回响：“丞相大人，寒碧所爱的，也是这世上少有的男子。”

　　——是了，悲伤之余的我应该想到，萧岑又何尝不是这世上少有的男子呢？

　　顿时间，我的心脏有了支离破碎的感觉——就算我失去了自己的挚爱，自是还有人继续追求爱情。

　　三日后，我起的稍晚一些，正在用早膳，门外进来个小丫鬟，走到我面前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说道：“启禀丞相大人，萧乐师求见。”

　　我将手中的一碗莲子核桃玉米粥放在桌子上，目光慢慢垂下，看着那小丫鬟，说道：“请进来吧。”

　　“是。”那小丫鬟应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萧岑走了进来，我见萧岑进来，给夷歌递了个眼神，夷歌会意，连忙搬了个椅子在我面前，然后无声退了出去。

　　萧岑瞥了一个一眼，把椅子向后拉了一下，坐了下来。

　　我见萧岑坐定，说道：“萧大人是主，本相是客，萧大人若想见本相，便不用通报了。”

　　“话虽如此，但丞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说一不二，萧岑不敢不恭维。”萧岑说道，目光低垂，语气凉薄。

　　“萧大人说恭维？”我嗤笑了一声，扬高了音调，说道，“萧大人这话是讥讽本相行事腐朽，还是嘲笑自己阿谀奉承？”

　　萧岑一愣，语气很是牵强的说道：“下官怎么胆敢讽刺丞相大人。”

　　我眉心一蹙，然后迅速展开，微微一笑，说道：“萧大人此次求见就是为了来对本相冷嘲热讽的吗？”

　　萧岑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最终说道：“下官只是想要知道，已故的将离兄在丞相大人心中是什么区位置？”

　　“是什么位置？”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将离在本相的心里是什么位置，本相的整颗心里都是他。”

　　萧岑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似乎不可思议的问道：“此话当真？”

　　“抱歉情爱之事，本相不会说谎。”我郑重其事的看着萧岑，说道。

　　“可是将离兄尸骨尚且未寒，丞相大人就浓妆艳抹，穿金戴银。”萧岑语气哀凉真挚的说道，如慕如诉。

　　我张了张口，想起寒碧对我所说的，于是说道：“外表的奢华，不过是给内心的孤独镀层金罢了。萧大人，将离是我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我怕疼，所以不敢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