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袖咬了咬嘴唇，跪在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带着三分哭腔说道：“微臣一时昏了头，还望陛下看在已过世的小舅父的份儿上，绕了微臣吧。”

　　梁太祖看着燕云袖，眼睛中有什么被慢慢融化。

　　燕云袖找准这个时机，继续说道：“小舅父已死，母亲也聋了，燕氏一门不能无后而终啊。求陛下法外开恩啊。”

　　“朕当然不会杀你，”梁太祖粗重的喘息了一口气，说道，“但是你这样做朕不得不给你一些教训。朕就把你贬为丞相长史，太尉一职所管理的公务，由水爱卿暂时打理。”

　　燕云袖听了，抬起了头，看着梁太祖，连声说道：“陛下不可啊，丞相大人和微臣势不两立，陛下千万不能把微臣发配到丞相大人那里啊。”

　　“要么死，要么安分守己的做一个丞相长史（1），许带一随从。”梁太祖睥睨了燕云袖一眼，冷冷的说道。

　　燕云袖的手颤了一下，额头离开了地面，又叩了下去，忍痛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嗯，”梁太祖点了点头，走到了桌案旁边，拿起了已经拟好的圣旨，递给燕云袖，说道，“那燕爱卿就先回府吧，圣旨朕已经拟好了。”

　　“微臣告退。”燕云袖面色铁青，说完，站了起来，退了出去。

　　燕云袖回到了太尉府邸。

　　顾浮笙，苏琴雉，桃绶，柳绵四人已经在前院等候。

　　见到燕云袖平安无事的回府，这四人或多或少，面露喜色，苏琴雉迎了上去，说道：“大人，你回来了。”

　　燕云袖斜窥了苏琴雉一眼，闷声闷气的“嗯”了一下。

　　“大人，陛下怎么说的？”桃绶也迎了过去，问道。

　　“丞相长史，”燕云袖说着，眉头突然间紧皱，把头上的官帽拔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叫本官去看那个不得好死的贱人颐指气使，还不如让本官去死！”

　　柳绵见状，连忙把地上的太尉官帽捡起。

　　顾浮笙听到这里，不屑的笑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微弱的笑，让原本暴躁的燕云袖顿时安静了下来，走到了顾浮笙的面前，凌厉高傲的问道：“你笑什么？”

　　顾浮笙长长的睫毛翕动了一下，勾了勾嘴角，不紧不慢的说道：“回禀大人，妾身只是在想，既然这样大人您为什么不去死呢？难道是陛下求着大人不让大人死吗？”

　　“你——”燕云袖恨不得把满口的银牙咬碎，将手上的青筋攥裂。

　　苏琴雉急忙扯了顾浮笙袖子一下，小声唤道：“浮笙——”

　　顾浮笙不屑的看了燕云袖一眼，低下头，勾了勾嘴角。

　　苏琴雉失神一般的看着顾浮笙——此时此刻的顾浮笙，仿佛再也不是那个被燕云袖恩将仇报之后还自认有罪自请抄经的顾浮笙；现在的顾浮笙，简直就像一只白得一尘不染的仙鹤，站在云雾的顶端俯瞰人间似的高贵。

　　“陛下不是让大人即刻动身吗？妾身奉劝大人还是别在这里多费口舌的好。”顾浮笙把脸别到了一旁，似带调笑的说道。

　　燕云袖冷哼了一声，看着顾浮笙，说道：“陛下金口玉言，本官作丞相长史，可以带一个随从，顾浮笙，本官让你你陪本官去你没有意见吧？”

　　顾浮笙心中暗喜，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微微倩身，说道：“妾身遵命。”

　　桃绶，柳绵和顾浮笙三人帮助燕云袖打点行李，刚刚收拾好没一会儿，门口的家仆便走了进来，说：“启禀大人，丞相大人那里派轿辇来接您了。”

　　燕云袖冷笑一声，说道：“她倒殷勤。”

　　顾浮笙不为人知的笑了一下，说道：“大人，事不宜迟，不如即刻起身。”

　　“你是着急和本官一齐奴颜婢膝，还是着急看着本官奴颜婢膝？”燕云袖斜瞟了顾浮笙一眼，轻蔑的说道。

　　“妾身不敢当，”顾浮笙稍作倩身，说道。“妾身只是觉得今时不同往昔，府邸上如是，大人您也如是。现在，实在不是嚣张跋扈的时候。”

　　燕云袖一时语塞，桃绶在一旁说道：“大人这次屈尊丞相府，就权当是越王勾践假降吴王夫差了。”

　　柳绵也接话道：“是啊，大人虽然现在不得志，但是经过这一番的卧薪尝胆，日后一定会一雪前耻的。”

　　“本官才不会那样做，”谁承想燕云袖一语惊人，“本官若是越王勾践，就算是假降吴国，也绝对不会奴颜媚骨，任人欺凌，大不了，争一个鱼死网破。”

　　此话一出，顾浮笙，桃绶，柳绵，皆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顾浮笙在燕云袖面前倩身一拜，拿起了收拾好的行礼，说道：“大人，请吧。”

　　轿辇颠簸了好一会儿，顾浮笙突然间坐卧不安了起来，燕云袖冷哼一声，说道：“事到如今，你倒也知道不好看了。”

　　顾浮笙听了这话，仔细地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已经向前看了一眼，已经看见了丞相府金光熠熠的匾额，又把目光缩了回来，看了燕云袖一眼，说道：“不敢当。”

　　不一会儿到了丞相府邸的门口，顾浮笙扶着燕云袖走了下来，有小丫鬟过来帮她们拿行李，说道：“长史大人请跟奴婢来，丞相大人吩咐奴婢收拾了御史大夫大人以前住东偏房给长史大人住。”

　　“唔？”燕云袖挑了挑眉，一面跟着那小丫鬟走，一面凶神恶煞的说道，“那么说，本官还要谢谢你们丞相大人的好意了？”

　　因为之前水青裳吩咐过不可和燕云袖针锋相对，所以那小丫鬟卑谦的低下了头。

　　顾浮笙却拉了那小丫鬟一下，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大人不是有意针对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燕云袖顿时间瞪圆了眼看着顾浮笙，恶狠狠的说道：“难为你生得一副贱批骨头，刚到相府就懂得谄媚了。”

　　顾浮笙无畏的迎上了燕云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长史大人息怒。”

　　燕云袖听着顾浮笙特地强调的“长史”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这两个字也提醒了她，自己如今已经是水青裳手下的一个小小长史，如此想着，走到了顾浮笙的身边，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顾浮笙，本官不知道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本官只叹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来日等本官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你的好看。”

　　燕云袖说完，往后退了两步，顾浮笙看着燕云袖，眨了眨眼睛，说道：“妾身恭候。”

　　（1）丞相长史：辅佐丞相，督率诸吏，处理各种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