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晚晴才逐渐地恢复意识。脸上的伤口仿佛之前一样疼痛，她甚至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刚被黎暮楼带回山寨的时候。
“晚儿，你醒了？”
耳畔又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柘容南峰。
晚晴慢慢地睁开眼，她依旧被绑着，只能转动脖颈，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那是她的死敌，却又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够信赖的人，晚晴的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她越发相信，柘容南峰说爱她，是真的。可是，有着这样的身份和过去，他怎么可以爱她。
涉险去玉帽山抢她出来，为救她与蒙古人正面交锋，现在又想尽办法为她治伤，这些都令人感动，细想起来，却又是那么好笑。
“晚儿，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怎么样？”
此时的柘容南峰无比体贴，但晚晴只是轻轻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筋疲力尽地沉入昏睡中，失去意识前，晚晴隐约感到，自己的手被柘容南峰小心地握住了。
柘容南峰坐在晚晴身旁，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虽然那张脸已经被缠得只剩眼睛和嘴巴还露在外面，但柘容南峰依旧可以想象，晚晴那熟悉的面容。
帐外传来响亮的操练声，晚晴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柘容南峰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已经走远的士兵急忙站住，领头的小将忙不迭地迎上来跪下。
“回皇上，我们，我们在操练。”
“操练也用不着在我帐外喊吧！”柘容南峰没好气地说。
“是是，属下知错，属下马上带人离开，马上。”
小将连滚带爬地带着众人离开了，柘容南峰却觉得意犹未尽，他转头对帐前的守卫吩咐。
“你去把御医找来，另外，传我的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在我帐外喧哗，违者众人皆可诛之！”
“是。”
看着守卫跑远的背影，柘容南峰重重地吐出一口恶气，转身回了帐内。
晚晴再次转醒时，柘容南峰已经神态安详，一脸欣慰地坐在桌旁。
“你醒了？”
听到她的响动，柘容南峰转过头。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刘御医说，只要再换一次药，之后再等上两三天的时间，你的伤就可以痊愈。”
晚晴有些木然地点点头。
她被疼痛折磨了太久，听到这个消息，竟连半点高兴都没有。也许，面容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眼下更令她头疼的，是她今后的去向。
她身在柘容南峰的军营，想要再回山寨，难上加难，可是，若柘容南峰剿杀了黎风等人，她真的会甘愿跟他回去吗？对晚晴而言，柘容南峰只是帝王的代名词，他对她有恩有情，而她对于他，却记忆甚少。
晚晴甚至有些怀疑，如果真的让她做选择，她是否清楚该如何取舍。于是索性，她又闭上了眼睛。也许有些事，自然可以水到渠成，至少，晚晴希望如此。
“还是觉得累吗？”
柘容南峰看着晚晴的眼睛再次合拢，多少有些失望，连日来，她一直在昏睡，偶尔醒来一下，也是很快又睡着。为了不误触她的脸，柘容南峰干脆在地上铺了毡子，睡在上面，他无心专心战事，更没有空听葛云向他汇报战况。
如今，这一切都将结束，只要再换最后一次药，再拆下布条时，他也好，晚晴也好，就都得到了解放。
“若你所言，这次换药之后，再过七天，晚晴的伤疤就可以彻底消除是吗？”
“是的。”容德低声说。
他正站在山脚的密林中，身后背着药篓，面前站着两名穿灰色披风的男人。
“你听好，我们会伺机将人换走，到时你要在里面接应我们，我们会想办法提前通知你，你只要等消息就好。”
“可以，但是，你们是不是该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不然，我到哪里去接应你们，我该提前准备什么？”
“我们会在行动前一天与你取得联络，如果这中间出现什么意外，你就像之前一样，在约定地点留下标记。不过我想，到时候除了引开守卫，我们不需要你做其他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件事寨主自有打算，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了。”
不等容德再说什么，两个灰色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密林中。容德叹口气，咬咬牙，转身向山下走去。
这是晚晴的最后一次换药，这一次，她是坐着的。布条一点点绕下，当全部拆掉时，晚晴张开眼睛，刚好看见柘容南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镜子。”晚晴动了动嘴。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柘容南峰还是将一面铜镜递到她面前。
晚晴仔细看着自己在镜中的样子。
疤痕还在，但似乎淡了一些，因为还没有完全愈合，伤口处还残留着淡淡的粉色。从左侧额头，一直向下，延伸到下颌。这片疤痕，晚晴再熟悉不过，可是现在，看着自己满脸的桃粉色，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只要再坚持一次，这些疤痕就会消退得差不多。”刘靖梓说着，从药罐中挖出捣好的药泥，一边看向镜中晚晴的伤疤。
“这一次不会那么疼了，直接涂药就可以。”刘靖梓慢慢说。
“之前每次你都说，不知何时可以拆开，为什么只有这一次，你能断定只需七日？”柘容南峰忽然问。
“这个……之前主要是在驱毒和消炎，所以时间取决于伤口的愈合速度，但最后这一次，我配的是除疤的药，这种药只消七日，再多也无益，至于除疤是否彻底，就只能看造化了。”
刘靖梓看看晚晴，又看看柘容南峰，不再说话。
柘容南峰点点头，走到晚晴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妨……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晚儿。七日之后，我会带人送你回定阳，让你安心调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重新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