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那天,夜深沉。
猎苑守卫肩扛长枪,背挎箭筒,腰带短刀,提着灯沿着木栅巡逻。
深夜的树林,仿佛漆黑的眼睛,盛着这世间的所有秘密。、
这里是皇家猎苑,守备森严,却还是时常有人潜入,更有甚者,曾经还有人藏尸于此。
每个看不见月亮的夜晚,都是猎苑最凶险的时刻。
守卫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团黑影,蜷缩在木栅旁。
“谁!”
那黑影没有反应。
无论是人是鬼是野兽,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这一幕都足已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守卫摸摸腰上的短刀,壮着胆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团黑影好像是一个成年人,正蜷缩着身体,背对着守卫,紧挨木栅蹲着。
待守卫走近些,提灯一照,他悬着的心,马上放下了一半。
蹲在地上的这个人,和他一样,也穿着守卫的衣服。
是自己人。
守卫顿时来了精神,“啪”一下拍向那人影的肩膀。
“嘿!你哪个?”
他的手刚落在那人肩膀上,手背就感觉到一阵剧痛。
“什么东西!”守卫猛地收回手,借着灯光,低头惊讶地看着手背上的伤口。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头一阵阵发紧,脚下一阵阵发软,身体一阵阵发沉。
手里的灯掉在脚边,枪也掉在地上。
他看见,那个黑影缓缓地站了起来,那黑乎乎的身影,就像眼前笼罩着的黑雾,慢慢地盖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第一卷帝后第二天,当猎苑的守卫发现他们中的一个伙伴彻夜未归,派人出去寻找时,发现那个守卫倒在木栅旁,落在地上的灯早已熄灭,长枪也躺在地上,人早已断气多时。
这是在柘容南峰被毒箭射伤后,猎苑发生的第一卷帝后第二起凶案。
刑部的人将尸体抬了回去,检查之后,确认守卫是被毒蛇咬伤,现在,整个刑部都忙得不可开交。
所有这一切,晚晴都是听素环讲的。
素环坐在桌前,说得口水横飞,而晚晴却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
说到男人,她一共没见过几个,但要说毒蛇,晚晴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就我的经验来说,蛇都生活在山上,它们喜欢有山洞有沙石的地方,猎苑草木茂盛,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蛇呢?”
“那有什么,想必是从外面的树林里溜进去的,你想啊,猎苑外的栅栏再结实,也是挡人的,怎么可能挡得住蛇?”
晚晴没有做声。
问题不在栅栏上。
晚晴杀过很多条蛇,她会捏住它们的七寸,一刀下去,直接将蛇胆切落,可是,再凶猛的蛇,只要没受到威胁,都不会轻易攻击人类。
兰儿姑姑当年就是因为抓蛇的时候不小心抓错了位置,被蛇反过头咬住了手腕,才惨死在山里的。
晚晴无论如何想象不出,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让一条刚好路过的毒蛇鼓起斗志攻击那名守卫,而且更奇怪的,是被蛇咬伤的部位。
为什么在手背,而不是在脚上?
可见,这名守卫在被咬时,并不是因为踩到了毒蛇,而是因为他要用手去抓那毒蛇。
那么……
或许……
到底……
太多疑问,将晚晴的脑袋彻底塞满。
“姑娘,你在想什么?”见晚晴不做声,素环问。
“我在想,这件事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是人为的。”
“可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我吧……”
“为了你?”素环瞪大眼睛。
“你想想看,我是杀死马萨戈的凶手,这是确凿的,那天皇上在猎苑遇见我,随后就被射伤,有九成人都会认为那是我干的,或者是我策划或配合的。”
“再加上毒蛇……”素环恍然有所悟。
“如此一来,皇上再想保护我,就又难了一层,我猜,那个刑部的张映山大人,很快就会再到别院来的。”
“可是守卫的事不是你干的,那天晚上姑娘一直在房间里,我可以作证。”
晚晴由衷地微笑着:“谢谢你,素环,你真好。”
素环脸一红,弯弯的笑眼,眯成一条缝。
“吉昌!”柘容南峰前脚刚跨进凌云殿,就开口叫道。
“皇上。”吉昌忙迎出来。
“去把陆应雄找来。”
“是。”
过了半个时辰,陆应雄大汗淋漓地跟在吉昌后面,走进了凌云殿。
“怎么这么久!”柘容南峰放下奏折,皱着眉问。
“皇上恕罪,应雄刚从猎苑回来。”
“到底什么情况?”
“人早就断气了,仵作只看了一眼,便说是毒蛇咬的。”
“猎苑里怎么会有毒蛇?”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现在大家都在传,说蛇是顺着河道从北方过来的,说不定已经潜入了猎苑。”陆应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回答。
“皇上,定阳的百姓已经将窗角、门框以及墙角全部堵死,生怕有蛇爬入。”吉昌说。
“有那么严重?”柘容南峰皱起眉头。
“吉昌说得不错,总之,现在整个定阳的百姓都人心惶惶,生怕一走出城就会遇到蛇。”
柘容南峰的眉毛几乎要皱成一座小山。
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应雄,就拜托你多加留意吧!一定要随时告诉我。”
“是。”
冯嘤咛满意地看着桌上的黑色瓦罐,眼角眉梢全都带着笑。
“能让皇后高兴,是小人最大的荣幸。”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跪在冯嘤咛面前。
“小珍,赏钱。”冯嘤咛吩咐道。
“是。”
小珍从内殿里抱出一个小匣子,脚步轻轻地走过去,递给大汉。
匣子里,满是金光闪闪的首饰,晃得大汉眯起眼睛。
“谢皇后大恩!”
“你可以走了。”
大汉拜了拜,起身出去。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冯嘤咛便开口唤道:“边纪塔格!”
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从内殿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又矮又胖,皮肤黝黑,在黑黝黝的皮肤之下,隐约能看到他那没刮干净的胡须。
“杀了他,不要让人看见。”冯嘤咛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黑色瓦罐,淡淡地命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