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葛云居然叹了口气，将阿玛素的衣襟整理好，之后慢慢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见葛云的神色有些反常，晚晴不免担忧。
“果然如晚晴姑娘所言，这个阿玛素是个男人。”葛云说。
“难怪他打斗的时候那么凶猛！可是，内务府怎么会准许香林带着男人入宫，更何况……”晚晴有些难以置信地走到阿玛素身旁，俯身看着他的脸，奇怪地问：“他连胡子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如晚晴所言，阿玛素虽然相貌有男人样，但下颚处却光滑似锦，没有一丝毛茬。
“或者说，他曾经是个男人。”葛云幽幽地说。
晚晴猛地直起身子，有些惊讶地问：“你是说，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阿玛素。
“我想，他之前应该是南疆的宫廷侍卫，为了追随他们的公主，才不得己如此。”葛云说，“我和他交手的时候，发觉他所有的招式都是武攻型的，丝毫没有女性特征，想必他学武时还是男儿身。”
晚晴苦笑着摇摇头。
“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可以放弃身为男人的身份。可是，若他已不再是男人，将来又该如何和那女人长相厮守？”
“有时候，仅仅是凝望和追随，就已足够。”葛云伤感地说。
他的语调让晚晴不禁心里一震，忙转头看去，葛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只是眼睛里还流转着一丝痛苦。
晚晴垂下眼帘，心里暗想，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冷酷无情的葛云，心底也有一道伤痕。转念想来，若不是心下有伤，又有哪个人能如此冷峻淡漠？
“再等等，香林就醒了。等她醒了，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再把她带到皇上面前去，让她把自己犯下的罪孽一桩桩一件件地供出来！我要为英格和陆应雄报仇！”晚晴转移了话题，狠狠地说。
“晚晴姑娘有没有注意到，恒妃似乎并不希望阿玛素留在这里保护她？她说别忘了今天，似乎是在提醒阿玛素今天是什么重大的日子。”葛云说。
“我好像也听到了这话，可是当时情况危急，还不等恒妃说完，我们就已经把阿玛素给……”晚晴说着，无奈地摊开双手。
“可是，在恒妃看来，什么事能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
“难道还有阴谋？！”晚晴一惊，转眼看向躺在地上的香林，“来不及了，我要她马上醒过来！”
晚晴说着，走过去一把扯起香林，将她硬是从地上拖到椅子里，抬手就是两巴掌。香林却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转醒。晚晴一咬牙，拿起自己的短刀，在香林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下。香林皱皱眉头，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
看到立在面前的晚晴，还有倒在地上鲜血未干的阿玛素，香林眼睛一闭，起身就要向一旁的桌角撞过去，却被晚晴一把扯住领饰，推了回去，摔坐在椅子里。
那精致的领饰也被扯坏，落在地上。香林看了看，那正是玉门飞雪送她的，心中不由叹息，这东西坏了她的大事。想到这里，香林决定最后放手一搏，拖住晚晴。
“你还要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香林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我想听的话，你还没有说，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晚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倒出一颗大药丸，不顾香林抵抗，硬是塞进她嘴里，又捏着她的双颊，强迫她咽了下去。
很快，香林便开始浑身冒汗，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手指紧紧抓着裙子，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告诉我，一个个地告诉我……你杀的人，你犯的罪……”晚晴一字一顿地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变得狰狞起来。
“我谁也没有杀，我只不过给了阿玛素些东西，他便轻而易举地除掉了那些人，”香林说着，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我从南疆远道而来，和你们无冤无仇，杀了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总是想陷害我！”
“没人想要陷害你！”晚晴叫道，“是你自己一步步向前紧逼，你杀了英格！杀了格罗木一家！这还不够！你还杀了陆应雄！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香林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她气喘吁吁地说：“是，当然，若不是出了意外，我今日又怎会落在你手里……”
“可你为什么！”
“我说了，你们都在与我为敌。”香林转过头，不再看晚晴。
“那皇后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皇后为什么梦游！你为什么没杀皇后？”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香林的疼痛又剧烈起来，她断续地说着，“而且我，我为什么要杀皇后？”
“你告诉我，英格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我知道是你干的，我发现了你的蝙蝠，陆大人一定是因为发现了蝙蝠的秘密，才被你杀了灭口！”
“英格？呵！她死得毫无痛苦，我对她不薄，在我的玫瑰花下，在，在梦里死去，她应该感谢我！他们都应该感谢我，没有痛苦地死去，解脱。”
“一派胡言！你这个疯子！”
晚晴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一个耳光打过去，香林整个人被打得趴在椅子的扶手上，满脸的汗水，浑身都在发抖，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擎香殿里，一锅热腾腾的莲子羹正在翻腾，一旁还摆着之前放在华英殿桌面上的小瓶。
玉门飞雪微笑地看着羹汤翻滚，仿佛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隔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天色，问胭脂道：“胭脂，现在是什么时候？”
“未时将尽。”胭脂看了看更漏，答道。
“今天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日子，不是吗？”玉门飞雪自言自语地说着。
“娘娘为何如此高兴？”胭脂问。
“你没听到那天阿玛素来时说吗？这药放在汤里煮过午后，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难道你真的不懂？”玉门飞雪故意拖长声音问。
“娘娘的意思是……”胭脂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问：“今夜要……”
“嘘！不要说出来。”
玉门飞雪的脸色有些泛红，她抿紧嘴唇，自顾自地盯着锅里的羹汤，仿佛云雨般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