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殿里,冯嘤咛的哼声混着呜咽,低低的,时断时续地响着。
太子妃的床帐早已垂下,遮住了所有的不应该,可那华丽的布幅,却在空气的爱抚下,不安分地颤动着,道破所有隐秘。
内殿里静静的,即使隔着厚重的幔帐,两人嘶嘶的喘息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但这也无妨,之前被冯嘤咛吼跑的小珍,早已不知躲哪里去了。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赫男无极和冯嘤咛两个人,而他们,正以平生最坦诚的方式交流着,并一同享受着这次梦寐以求却又迟来已久的交流体验。
终于,只见那幔帐像被人蹬了一脚,狠狠地一鼓,再一荡,里面的人声,也是一紧,再一荡,接着,便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息,和冯嘤咛隐隐带了慵懒哼声的长吁。
赫男无极从冯嘤咛身上翻下来,将自己的身体重重落在床上,接着,长出了一口气。
他那肌肉健壮的胸膛,一起一伏地诉说着心跳的情绪。
垂下的布幔将床围成一个小小的空间,昏暗而隐秘,温暖而暧昧。
赫男无极擦一下额上的汗珠,似乎是觉得有些气闷,他抬手揪住床边的幔帐,向旁一扯。
一道亮光射进布幔,照在赫男无极脸上。
“别……”冯嘤咛伸出手,覆在赫男无极的小臂上。
她现在正微眯着眼睛,头抵着赫男无极的肩膀,神色迷离地躺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赫男无极偏头看她。
“太刺眼了……”冯嘤咛的声音慵懒而缓慢,仿佛蘸满浓浓的睡意。
赫男无极松开手,任由那烟色的幔帐重新垂下,面前的空气,又变得和身边那具女人的身体一样,慵懒而柔软。
赫男无极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床盖上那一条条的雕花木栏,而冯嘤咛则看着他。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就只是这样静静地躺着。
冯嘤咛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好像睡着了,但也许,她只是在半睡半醒的舒适中沉浸了一会儿,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赫男无极还是看着上面的床盖。
“你在想什么?”冯嘤咛问。
“我在想,真是想不到。”赫男无极一字一句地慢慢说。
“想不到什么?”
“我弄疼你了吗?”赫男无极没头没脑地问。
“有一点吧,也还好……你说你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你身为太子妃,居然……”赫男无极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明明是不易被发觉的小动作,却因为冯嘤咛和他贴得太紧,被冯嘤咛毫无保留地察觉了。
冯嘤咛的脸上一红。
“你真教人伤心,我是太子妃怎么了……”她也转过头,看着那纵横交错的床盖木栏,仿佛自言自语地继续说着,“太子妃,只是我爹的愿望,我的愿望,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只要是你就好。”
赫男无极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只是他环着冯嘤咛的手臂,收得紧了一下,但随即,他又松开了她。
“可你到底还是太子妃。”赫男无极的声音浸满无奈。
“我的身体不是!”冯嘤咛争辩。
“那又能怎样呢……”
“你还要怎样呢?”
又是许久的沉默,躺在冯嘤咛的身侧,赫男无极的身体,温度渐渐变得正常起来。
最后,冯嘤咛打破了沉默,她抱住赫男无极,将脸迈进他的怀里,闷声问:
“你说,皇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
“那怎么可能,别傻了!”
“有什么不可能,我又不是公主,再说,那么多代的皇上,连太子都杀,更何况我一个大臣的女儿。”
“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完了?”
“可是……”冯嘤咛欲言又止。
“又怎么?”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冯嘤咛的眼圈又红了。
女人就是麻烦,愚蠢、痴情又麻烦。
赫男无极在心里哀叹一声,他忽然觉得有些发怵,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做出如此莽撞的举动,他之前放松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明明是挨着床褥的后背,竟也感觉到丝丝凉意。
冯嘤咛说得没错,若是让父皇知道他和冯嘤咛的事,被杀的也许是他自己也不好说!
想到这里,赫男无极兴致全无,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犯罪现场”,若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
但冯嘤咛不这么想。
见赫男无极的脸色渐渐凝重,她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无极哥哥,你怎么了?”
赫男无极坐了起来,他将幔帐掀开,探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
冯嘤咛一动不动地躺着,默默地看着赫男无极一件又一件地穿上他所有的衣服。
她知道,他要走了。
冯嘤咛看着赫男无极系好腰带,直起上身,转身对着她站好。他看起来,还是那么衣冠楚楚,精神抖擞,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气定神闲的姿态里,而床上的自己,却凌乱得一片狼藉,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吗?也许,是不公才对。
“我该走了。”赫男无极说。
“你以后还会来吗?”冯嘤咛渴望地问。
赫男无极的迟疑很明显。
他看看冯嘤咛,动了动嘴,最后才开口:“看情况吧。”
冯嘤咛的脸色灰暗下来。
赫男无极正犹豫着是不是转身离开,门外响起了小珍的声音。
“小姐,赫男殿下。金龙殿来人,请赫男殿下立刻过去一趟。”
“知道了。”赫男无极忙不迭地答道。
他向冯嘤咛点点头,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临走时,还不忘在冯嘤咛的妆镜前看了看,这才昂首阔步地推开门,跨出了内殿。
冯嘤咛无力地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片虚空之中,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
幸福是真的。
就在一刻钟之前,她还幸福得心花绽放。
若有所失的感觉,也是真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燃烧了,又熄灭了,就像香炉中,燃尽了的宁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