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陌涵的眼神似乎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有多久远呢,有一生那么远,她仿佛看着别人的故事:
那日家陌涵还是楚楚,她正在学着母亲的样子摘着蔷薇花的刺,想要簪在自己头上,突然闯进后院一个跌跌撞撞的女人,看到自己还加快了脚步,然后在自己的错愕中一把抱住自己,便昏厥了。陌涵吓得大声的哭着,这哭声使得跟着这女人的管家鬼爷飞快的跑到自己身边从那人的怀里把自己抱了出来。正要叫人把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带到地牢等候审问,外出的父亲陈桓远回来了,从鬼爷的怀里挣扎的跑到父亲的怀里嘤嘤额哭泣。
“怎么回事?”,陈桓远轻抚着哭的抽抽搭搭的女儿,把手里的剑交给了身边的人,抱起陌涵,走到旁边的亭子里。而鬼爷紧随其后,“爷,楼里来了一个穿着破旧的女人,但是长相酷似夫人的女人,说是要见你,老奴告诉她您不在,她就自己闯进来后院,正不巧吓到了小姐。”简要的叙述着经过,此时的鬼爷还是个中年的男子。
皱紧了眉头,望着昏在地上的女人,心里有着疑惑和骇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陈桓远把楚楚交给了鬼爷,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扳过那个女人的脸,连连后退着,果然是她,怎么是她?眼神里那骇人的震怒和焦急混杂在一起。“萧兰,萧兰,你醒醒,怎么是你,魅儿呢?魅儿呢?”慌乱间用手拍着那叫萧兰的女人的脸,像一头野兽一样的低吼着,“萧兰,你醒醒,告诉我,魅儿呢?啊?”陈桓远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儒雅,他恨不得赶快拍醒这个女人,想着萧魅的他已经处于癫狂。
鬼爷抱着小楚楚,走到他身边,浑厚的声音里带着安慰,“爷,小姐还在。”提醒着陈桓远,他的女儿还在,要保持冷静。
陈桓远果然停下来,不在拍打萧兰的脸,“来人,把她扶到客房,她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声音里悲哀夹杂着痛楚。回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楚楚,爹爹带你去书房。”拉着楚楚还握着蔷薇花的手,已经感觉不到蔷薇的刺扎着手掌,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只有痛楚。
鬼爷叹着气,这主子哪里都好,但是只要一涉及到夫人的事,就会变得十分不冷静,这夫人已经进宫三个月了,除了第一个月会定时放信鸽回来保平安,后来就音信全无,然后主子就疯狂的打造魅楼,在两个月的时间内,魅楼的杀手在江湖上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那背影是那样的寂寞,看的这个他从少年看着长大成为父亲的孩子有些心疼。
陈桓远把楚楚放在了,书桌上,有些贪婪的看着她那纯真的眼神,心里五味陈杂,萧兰这样狼狈,多半魅儿也不会好到哪里,自己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他的女儿可是魅儿最后托付给自己的,她说“如果你不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就算在黄泉里,我也不会原谅你。”他怎么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神呢。
楚楚并不知道自己的爹爹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自己,有些奇怪,歪着小脑袋同样回望着他,陈桓远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虽然这笑容并不算是笑容。神色一转,变得严肃起来,“楚楚,你今年已经六岁多了,要学会懂事了,知道吗?”
“可是楚楚一直都很懂事啊,没有不停爹爹和娘亲的话。”伸出她的小手在陈桓远的眉间轻轻揉着,“让楚楚拂去爹爹的不开心。”语气里满是认真。落在陈桓远的眼里是那样的悲伤,他的女儿,已经这样乖巧了,但是自己隐约感觉到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所以有些事必须要告诉自己的女儿。把楚楚的小手放在唇间亲吻着,“楚楚,爹爹有话和你说,你一定要记住,记住爹爹的话,也记住把爹爹和你说的话埋在心间,你能答应爹爹吗?”
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的神伤的样子,楚楚好像明白了什么,“楚楚答应爹爹。”大眼睛里闪烁着略显成熟的光芒。
把陌涵从桌子上抱了下来,将她小手间的蔷薇花的刺摘尽,慈爱的簪在她的发丝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架旁,摸着什么东西,书架就打开了,一道长长的通道出现在眼前,楚楚惊呆了,原来爹爹的书房还有这样的密室。牵着女儿的手,陈桓远并未回过头看楚楚脸上的表情,因为他急切的要把她带进密室。
他们一进去,密室的门就自动的关上了。这长长的通道两边的灯盏瞬间亮了起来,把里面照的通亮,楚楚紧贴住父亲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很快他们在一间石门前停了下来,抱起陌涵,把这她的手在一个龙的图腾上按了下去,石门就开了。楚楚还未来的及惊叹,就见到整个石室里金光闪闪,居然全是宝贝,黄金、夜明珠、翡翠、青铜古器、瓷器还有各种各样的首饰珠宝。“楚楚,这是父亲和你娘亲留给你的,将来有需要就进来都带走吧。”陈桓远从最上面的一个盒子又掏出一个小一点的盒子,打开了递给楚楚。这里装的是一块盘龙玉佩,使用上好的古玉雕刻而成。看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玉佩,楚楚又一次震惊,这玉佩居然会发光?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玉佩。
陈桓远蹲下身子,把玉佩挂在楚楚的脖子上,淡淡的说,“这是我的父亲给我的,是传说中的盘龙玉雕刻而成的,爹爹现在把它交给你,同时也把仇恨交给你。”看着陌涵的眼神有着闪动的恨意,“其实,父亲是楚国的太子,那要从很久以前说了,”抚摸着楚楚的脸颊,续续说着,“楚国现在的皇帝,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真实的名字是上官桓远,陈桓远是后来养父母的姓。那时候,我母亲因为生下妹妹后因难产而死,父皇的妃子宇文氏仗着自己娘家的势力坐上了皇后的位子,那时我已是皇储,可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坐上皇帝的位子,她先是残忍的捂死了我还在襁褓中的妹妹嫁祸给宫女,后来又趁我去外押送粮草之时,花重金,买通杀手杀害我,本以为会就这么死去的我被北方一家大户陈家的老太爷所救收我为义子,还在临终前把自己的毕生功力全部传给了我。本来我是想要报仇的,但是我遇到了你的母亲,她不喜纷杂,为了她我放弃了报仇。但是三个月前的圣旨,接走了你母亲,今日倒在院子里的是她的姐姐萧淑妃,她如此的狼狈,你的母亲,估计也,估计也…….”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声音已经哽咽住了,妹妹的仇,自己的恨他都可以放下,但是为什么要迫害自己最爱的女人。陈桓远用拳头用力的砸着石壁,“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这样的爹爹,楚楚也跟着哭起来,跑过去抱着他的腿,带着哭腔的说,“爹爹是说娘亲不会回来了吗?”用力的摸着自己的眼泪,可是就是擦不干净。父子两个这样站着,整个石室里只听见抽泣的声音。
陈桓远平复着自己的痛楚,转过身抱起哭的梨花带雨的楚楚,“爹爹还没说完,当今的皇帝是宇文氏的儿子上官清风,当朝皇后则是她的亲侄女,她自己则做了皇太后,如果爹爹知道是谁害了你娘,就告诉你,你来报仇,可好?”用袖子给楚楚擦着眼泪,好似说的是一件美好的事一样,声音轻柔。
用力的吸着鼻子,“好,楚楚记住了,宇文氏。”带浓重的鼻音,楚楚重重的点着头。感觉身体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窜着,“爹爹?”眼神带着疑问。
“乖,爹爹把自己的一半功力传给你,起码能让你自保,但是记得,楚楚,从今往后如果爹爹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懂得伪装,懂得找最好的保护色来保护自己,知道吗?”陈桓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他总觉得不安稳,“对了,这本书,是陈家绝学内功,等你长大些,让鬼爷教你,记得,一定要是鬼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一样的东西,眼神里有着决绝,即使有什么事,鬼爷,求你保护好我的女儿。紧紧的抱着楚楚,陈桓远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后来楚楚和父亲刚回到书房,鬼爷就来报说那女人醒了,陈桓远拉着楚楚就疾步走向那间院子,直奔床前,没有犹豫,直接就问,“萧兰,魅儿呢?”眼神里满是焦急,只见萧兰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宇文氏,宇文氏杀了我的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她,对不起,对不起。”似是在自说自话,又似在诉说。
听到‘死了’这句话的时候,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虽然猜测魅儿会出事,可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让他这么接受,跌坐在凳子上,立马冲到萧兰身边,“啪”,“你怎么不保护好她,既然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让她进宫!”咆哮着,陈桓远眼睛充血般的赤红。“说啊,说啊。”用力的晃着萧兰的身体,他像不能自我控制的野兽。
萧兰并没有反抗,任由他这样晃着自己,“是啊,我连自己的儿子和妹妹都保护不了,我还能做什么?”苦笑着,“可是那诏书不是我要求的,是皇后唆使皇上颁下的,她要除掉我的后盾,她要除掉的是魅楼啊!”瞬间咆哮起来的萧兰,疯狂的扳开陈桓远的手,“她宇文氏已经查到你的事了,所以,魅儿才会死啊,死不见尸,化骨水啊,”已经接近癫狂的萧兰怒吼着,化骨水,她怎么下的去手的啊。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陈桓远扳住在床上发疯的萧兰,只见萧兰泪流满面的说,“他们把我当成了魅儿,然后就把我关了起来,我是从密道死里逃生,因为当时魅儿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刚进宫就被下药变得和我一样虚弱,我们是双生,那日,她躺在床上,我则躺在卧榻上,他们就把魅儿当成了我,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他们当着我的面有化骨水把魅儿化成了水,魅儿是替我死的啊。桓远,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越说越处于痴狂的萧兰,疯过之后就昏了过去。
把女儿交给了鬼爷,陈桓远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他和萧魅的房间,抚摸着一切有着她印记的地方,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
后来,只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楚楚,记得你答应爹爹的。”然后他就留下一封信连夜不见了,魅楼也只剩下了鬼爷,其余人全部消失,一夜之间,杀手组织魅楼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后来,萧兰化名萧魅创建青楼,取名-――魅楼。
陌涵一直记得父亲最后的神情,那时同归于尽的决绝,她也记得惨死的母亲,还有自己那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以及父亲的仇恨,她并不恨萧兰,但是她恨整个楚国皇室,她发誓绝对要报仇。
手里紧握着那从不离身的盘龙玉佩,陌涵的眼里有着异样的红色,正是这红色给了冷绝夕线索,因为师傅愤怒的时候眼眸也是艳红色的。
看着陌涵由兴奋变为沉默,心想肯定是想起以往的旧事,便没有打扰她,只是那样安静的抱着她,看着她那泪流满面的面庞,心痛极了。
陌涵哭够了,眼神里的狠厉褪去,带着很重的鼻音问冷绝夕,“能给我讲讲你和父亲的事吗?父亲现在好不好?他有没有想我?他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快乐一见到他?”突然跑出一大堆的问题,看着刚才还满眼泪水的陌涵此时又兴奋起来,冷绝夕什么都没有问,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待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夜凉如水,诉说着无尽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