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总是在叫嚣着节日的喜庆,天边刚刚亮出鱼肚白,陌涵从窗帘里探出脑袋,看着早早起来忙碌的婢女、奴才,不情愿的披着一件衣裳,踏着绣花鞋走出卧室。
“小姐,今日怎么起来的这样早?可是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您了?”冬梅把端着炭盆放好,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有些凉,就醒了。”淡淡一笑,陌涵脸色略显苍白。
“那冬梅再给你添一床被子,这样就会更暖和了,不过小姐,您也真是怕冷,这屋子里的这么多炭火从来没断过,您还是觉得冷呢。”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陌涵坐在梳妆台前,是啊,自己近来是越来越怕冷了,从前也怕冷却没像现在这般。然而这不是现在有闲心考虑的事,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昨夜上官流并没有来自己的院子,而自己却仍旧几乎一夜没有睡。
“小姐,现在就梳洗可好?”花环端着洗漱的用品跟着紫鹃一同走了进来,“小姐今日醒的真早。”
“对啊,小姐平时贪睡的很。”紫鹃端过漱口水,打趣道。
“就你们贫嘴,对了,王爷昨夜何时回来的?”这上官流从昨夜一直就没来自己这里,太奇怪了。
“王爷昨夜大概子时回府。”冬梅一边梳着发髻一边说。
“那王爷可来过?”
“没有,王爷回来后就直接回主院了,并未发现小姐不在府里。”紫鹃递过发簪,“不过今日起宫里就会派嬷嬷、裁缝、礼官、乐官来王府准备大婚的事宜,小姐要做好准备了。”透过镜子,看着面色略显憔悴的陌涵,她的心‘咯噔’一下,很疼。
“知道了。”手指缠绕青丝,陌涵似笑非笑,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嫁人了,上官流,虽然你非良人!
“奴才小路子见过萧姑娘。”
“起来吧,这么早有什么事么?”并未回头,陌涵继续描摹着眉心的朱砂,但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早宫里派人传话,王爷刚进宫,要奴才告知姑娘,大约日上,宫中会有人来府里筹备大婚。”小路子毕竟是上官流身边的老人,很懂的拿捏礼仪。
“我知道了,劳烦你了,小路子。”转过头,陌涵额间的朱砂描画成一朵梅花,娇艳欲滴,惹得小路子看的有些呆。
“小路子,姑娘说知道了呢。”冬梅嗤笑着。
“那……那小路子就忙别的去了,姑娘好生准备着。”小路子有些尴尬的退了出去。
“小姐,您看,小路子都您都看傻了。”冬梅插好最后一支珠钗笑道。
“是啊,小姐国色天香,简直就是天女下凡,这世间哪有人能与小姐容貌相比的!就算是琉枫国碧瑶公主、夏国夏苒公主站到小姐跟前也黯然失色了。”花环略带自豪的说着。
“这两位公主可都是出了名的美人,我哪能和她们比,你们就夸我吧,迟早夸得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丑了。”夸张的摸着自己的脸,陌涵‘惆怅’着。
“小姐要是丑,这世上就绝对没有美人了。”花环笃定的说着。
“好啦好啦,小姐我饿了,各位姐姐,可不可以容人家用早膳呢。”今天陌涵的心情虽然不好,但是却依旧在改变自己那不冷不热的性格撒起娇来。
“哎呀,光顾说话了,我这就去传膳,这就去。”花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姑娘,宫里的人来了,小人已让他们在前厅等候。”花环走后不久,小路子又一次走了进来,毕恭毕敬。
“好,我这就去。”对着紫鹃和冬梅做了一个苦瓜相,陌涵嘟着嘴,“看来早饭是没得吃了,走吧姐姐们。”
“是。”
冬梅和紫鹃相视一笑跟在身后,却心思各异。
也不知道小姐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如此会说笑固然是好事,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冬梅略一皱眉,却想不到。
呼吸着还保存着雪花的味道的空气,陌涵望见远处的梅花,和自己眉间的那一朵很像呢,只是自己的是假的,没有生气,而没有生气的东西,注定是只有刹那芳华。
走过亭台、小径,一进到主院,就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放缓了脚步,仔细的嗅着,居然是沉水香,如此招摇的连院子都焚着香炉,还真是只有上官流才能做出来。
“参见准王妃。”
“起来吧。”单脚刚迈进屋子,里面穿着宫装的人就已经齐齐跪倒在地。
“奴才们是来辅助筹备大婚的,这边的是教授您礼节、这边的是宫中的裁缝负责给您定制官服、这边是乐官商讨音乐、这边的则是嬷嬷是教您服侍夫君的。”带头的宫人一一的将来人指给陌涵看,很是仔细。
“多谢公公,劳您辛苦了,不知这些人要在王府呆多久呢?”陌涵站在管家身边,温婉的气质自然外露,使得带头宫人并不觉得压抑反生好感。
“裁衣的给你量好尺寸就回去做衣裳,待做好后给您试穿就好;而乐官则是与王府的乐官商谈,准王妃不必参与;至于礼官和嬷嬷则会一直呆在您身边直到大婚当日。”
“这样啊,那就开始吧,公公不妨喝杯茶再回去回旨吧,福爷,麻烦您了。”对着身边的福管家吩咐道,俨然的女主人。
“是,那老奴就告退了。”
“咱家也告退了,准王妃。”
“劳烦公公了,福爷辛苦。”眼眸里温柔的神情似水一般,波动着每个人的心弦。“众位,那我们就开始吧,陌涵在此先行谢过了。”
“是。”礼官们恪守礼节,集体跪拜。
陌涵制止了要说话的冬梅,不就是一顿早饭么,又不是没有饿过肚子,记得有一次姨娘把自己丢到狼山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还要和群狼搏斗,那一次,自己真的差点死在狼口下。
霎时间,这个主院了变得热闹起来,比起初一的节庆喜气更加热闹。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婚筹备着,等待着这位温婉的女子变成王府的女主人。
刚过晌午,宫里的各种赏赐接踵而来,奢华至极。先是太后的一对玉如意、香玉五凤簪两对、进宫蜀缎二十匹、黄金百两、白银万两、珠宝首饰两箱,这赏赐多的令人艳羡,足以见太后对这个孙媳的重视。然而随后到的皇上、皇后的皇家聘礼,奢华程度更是让人惊异:西域冰玉串珠两串、鹤壁玉镯一对、夜明珠一盒、玉簪和金簪两箱、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苏绣十匹、雪缎十匹、孔雀袍两件。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不受宠的王爷的王妃的聘礼。
“小姐,您看,这些赏赐可都是珍宝啊,那雪缎可是三年才能织出一匹的,鹤壁玉更是世间罕见,还有那蜀绣、苏绣,西域冰玉,都是极品呢。”冬梅的眼睛睁得很大,满眼艳羡。然而陌涵只是淡淡一笑,这么大的手笔,是在宣告自己的身份还是为自己树敌呢?不过都无所谓,萧陌涵什么时候怕过。
“准王妃,按照大楚礼制,您明日需要回到女方家中准备待嫁,男女双方七日不可碰面,依照皇后懿旨,您是需要回到萧府的。”宫人走后礼官面无表情的继续叙述着礼法。
“萧府?”
“是的,萧丞相的府邸,因为您是萧丞相的嫡女,必须在本家出嫁,这是礼制。”
“哦,那你们还要跟我回去吗?”想起来了,原来自己的身份是当朝左相的嫡女,在魅楼出嫁,恐怕会给皇室蒙羞吧。
“是的,奴婢等都要一直陪着准王妃。”
“好,那我是今晚走,还是明日?”
“今晚日落后即可,准王妃。”
“好。”
面对毫无表情的礼官,陌涵耐着性子笑着,“对了,紫鹃,你先回去和姨娘打个招呼,说明事情原委,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去萧府等我就好。”
“是,小姐,紫鹃这就回去。”
略微扫了一眼紫鹃的背影,陌涵眼神里有一丝的神秘,转瞬即逝。回过头,继续学习着所谓的礼法,还有服侍夫君之道,虽然繁琐,不过也不会很无趣。
夕阳余晖洒满大地,在冬日里很少看到的彩霞也映着远处的山,略显诡异。揉着有些发胀的头,陌涵端坐在主座,这已经是自己练习端坐的第二个时辰了,有些烦躁。
“参见王爷。”
“都起来吧。”
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陌涵眉眼间都是笑意,自己真是小看这些礼节了,她多想抱怨这说‘这些礼制完全比练武还要辛苦,她宁可学习下棋也不要学礼节。’可是无奈,自己面前的是上官流!而她是萧陌涵,从来不会流露过多的不耐烦,她能做的只有微笑着接受,这是她的命,注定改不了的命。
“你们都先下去,本王想和准王妃说说话。”上官流暧昧的执起陌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上一个吻。
“是,奴婢告退。”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要说什么?”看来上官流是来给自己警告的吗?陌涵依旧坐在位子上,端起桌子上的热茶,吹嘘着热腾腾的白气,毫不客气。
“你对我就这么不耐烦?”微挑剑眉,上官流语气怪怪的。
“哪里,陌涵不敢,不过,王爷到底要说什么呢。”懒得和他计较什么,也不想演戏,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对方的目的,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朝廷一品大员右相,刘开复昨日夜里被灭门了。”紧紧的盯着陌涵,上官流变得没有情绪,背着手立在原地。
“殿下为了这件事忙了一天吗?可查出是谁所为?”浅酌一口茶,陌涵微蹙眉头。当朝右相除夕夜被满门灭门,竟然如此无声无息,想必是绝顶高手,但是,会是谁做的呢?这刘开复又是谁的人?陌涵在心里猜测着。
“在刘府找到了鬼楼的标志,鬼楼做事,事后必会留下标志。”看着优雅的陌涵,上官流目光悠远。
“哦?敢问王爷,这右相是谁的人,平日可有树敌?。”
“本王的人。不过右相平日处事低调,不曾得罪过什么人,要说得罪,也不过是朝堂上的党派之争。”语气依旧平淡,但是陌涵却感受到了上官流那淡淡的杀气,他一定是恨的,恨不得绞杀了鬼楼吧。右相,可是一个很大的官位呢。
“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找出鬼楼所在,报仇吗?”陌涵相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就此作罢,他就不是上官流了。
“报仇?本王才没那个时间,不过绝对要查出是何人与鬼楼有关系下的命令!一旦让本文抓住那个幕后黑手,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神的杀气不再掩饰,上官流坐下用力拍着案几。
“王爷损失了帐下一员大将,有何打算呢?”
“既然右相没了,那就要立刻扩大队伍。”话音落,上官流盯着陌涵的眸子,良久,“陌涵,本王需要你的帮助。”又是那不容商量的语气。
“王爷请讲,现在陌涵和您是一条船上的人,肯定是倾力相助。”
“第一,本王想你趁着大婚前在魅楼竭尽一切手段为我收集关于琉枫国情报,本王相信你的实力;第二,我要魅楼的千年人参。”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好,陌涵定当竭力而为。”情报,这是陌涵早就知道他会说的,但是千年人参他要来做什么自己虽然不知道却不问,她是谁?她可是修罗,魅楼的少主,萧陌涵,修罗。
“陌涵。”
“王爷还有什么事?”
“本王开始真的是想和你走一辈子的。”
“然后呢?”开始,总是注定着结束,就像我猜中了开始却猜不到结尾和过程是一样的,上官流,何必将过去扯进来,想打感情牌吗?陌涵在心里冷笑着。
“没有然后。”上官流挑着眼角,过去的都过去了,萧陌涵,本王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时,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保护你、爱你,只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陌涵就准备去萧府了,毕竟陌涵还有一个左相作父亲,想必父亲也是王爷的人吧。”不过转念一想,这上官流的手腕还真是可以啊,当朝左相、右相都是他的党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把自己的羽翼变得如此丰满,真是不简单。
“嗯,去吧,马车已经备好,本王不便相送,聘礼明日本王会派人送到萧府。”
“那陌涵就告退了,静等王爷的迎亲队伍。”语中带刺,步摇环佩玎珰悦耳,陌涵迈着步子优雅的推开房门,毫无留恋。
“走吧,回萧府。”
“是。”
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从不离身的白莲簪,陌涵在众人的目送下坐上马车,借着月光淡淡一笑,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