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太子行径
“玄盈,阿爷下个月要巡游洛阳了,任命皇长兄监国之职。你要随阿爷一起去洛阳吗?”这天李恪拉玄盈在梅花园里赏雪摘花时说道。
皑皑白雪厚厚地覆盖在屋檐和楼殿上,使整个皇宫呈现出一片白茫茫的宁静与安详来。
长风和三兄跟着去吗?”玄盈折了一枝梅花,抖落掉上面覆盖的雪。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要根据心上人和兄长的决定来判断。
“我不去,阿爷让我留下来辅佐皇长兄。因为阿爷要带着九弟去,因此反而撂下长风留在长安了。不过听说杨姨被阿爷点了要去。你呢?”李恪道。
“你们两个都不去,我也不去。我留在长安,还能多和你们见面说话。”玄盈果断地说道。
李恪笑道:“下雪的时候,感觉太极宫里格外安静。”
玄盈又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举到李恪面前,笑道:“你看这花怎么样?我打算把它放在你的书房里头。”
李恪接过梅花,笑道:“妹妹的眼光当然是好的。”
玄盈看他都没怎么看就接过梅花,别过头道:“你尽会敷衍人。”
大雪纷飞的时节,二人言笑晏晏。玄盈今天穿了一身石榴红长裙,披着厚厚的斗篷,眉眼处精心地描画过,衬得皮肤如雪白。李恪披着白色斗篷,融入了大雪下白梅的世界。二人并立,那场景如画上描摹得一般宁静温馨。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玄盈仿佛被人打破了一个美好的梦境,她紧皱双眉,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东面有一群人正在往太极殿涌来。
玄盈疑惑不解,问:“哪些人是谁,我怎么没在宫里见过?”
“看着装,好像是突厥人。”李恪曾接待过突厥使节,对他们的服饰和行为举止都很熟悉。
玄盈惊道:“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是阿爷宣召,也不可能一下子宣那么多人啊?玉穗,拿着我的令牌去传护卫来。”
玉穗忙接过令牌,急匆匆离去。
“他们人多势众,这儿不安全,咱们先回内宫,以免被误伤,或是被人质疑他们与咱们有干系。”李恪反应灵敏。
玄盈点头道:“是,咱们去阿爷那儿。”
二人来到唐皇的两仪殿,碰巧青雀和蕙仙也在。青雀正在给父亲过目他的括地志。蕙仙则是来看望阿爷的。
玄盈本就心生疑虑,看他俩不早不晚还是同时出现在两仪殿,她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蕙仙两个月前已经完婚了,不过她还是常常入宫。蕙仙性格高傲,房遗爱敦厚。二人互补,相处得还算融洽。
李恪和玄盈将目睹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唐皇面色严肃,派严公公去传今日值班的将领来。
玄盈小声问李恪:“今日宫中谁当值?竟然胆大包天,敢私放大量突厥人入宫,这可是重罪啊。”
李恪低声答:“好像是薛郎将,薛长风。”
“奇怪了,他一向办事得力,颇有才干,今日是怎么了,昏头了吗?”玄盈紧锁双眉,心中不解。
李恪这次反常地没有接妹妹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薛长风进入两仪殿,下跪道:“臣看守不力,请圣人降罪。”
寒冬腊月,他却衣衫单薄,十指都已经被冻得泛出瘆人的青紫色了,虽是低头屈膝跪着,却是神色凛然,脊背挺直,铮铮铁骨。
玄盈感到呼吸一窒,涌起怜惜之意来。
“这些突厥人是谁让你放进来的,你一向负责,不是个没脑子的。”唐皇面色严肃,训斥道。
薛长风面有犹豫和为难之色,沉默了一下,仍是低头沉声答:“是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就仿佛在熔炉里经过千锤百炼后铸造出的宝剑,硬正而透着冷漠。
玄盈心下一惊,没想到皇长兄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一时难以置信,向唐皇道:“既是皇长兄的命令,薛郎将抵挡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阿爷切勿重罚,不然的话,轻则寒了青年将领的心,重则一旦岗位空缺,也不利于尚书省平日的政务处理。阿爷不妨令薛郎将功补过吧。”
薛长风看了她一眼,眼眸里透露出暖意。
唐皇见女儿为他求情,也看重他是个年轻俊才,便顺着台阶下来:“也罢,这事原是承乾的过错。”
“阿爷要不要传皇长兄过来问问清楚?”
唐皇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青雀,朕改日再看你的括地志。来人,传辅机入宫。”
于是青雀等人纷纷告辞,离开两仪殿。
玄盈上前两步,拉近和薛长风的距离,柔声道:“想来皇长兄强势,除了阿爷,没人敢忤逆他的心思,今日你算是无辜受牵连,我想阿爷不会过分追究你的。”
玄盈是好意安抚他,不过薛长风根本没把他可能受到的责罚放在心上。
“多谢贵主今日敢于为臣求情。”薛长风还是拱手作揖表达了感谢。
这对于玄盈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摆摆手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是皇长兄怎么会如此不堪,竟敢干出这等危害太极宫安危的荒唐事呢?怕不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吧?”
“依我看,这种胆大包天的想法,东宫里除了太子没人能也没人敢想出来,谁不想要脑袋呢?倒是,太子身边那么多人,竟然也没个能劝阻他不要胡作非为的人吗?”薛长风接话道。
和他一样,玄盈也想到了襄阳郡公。
“阿爷到底还是最看重舅父。”李恪向玄盈道。
青雀笑道:“三兄和城阳妹妹摘个梅花竟能看见这么一桩事,也是皇长兄倒霉透了。”
李恪并不闹,微微一笑,道:“四弟的括地志一个月前就写完了吧。”
青雀收起笑容:“三兄继续赏梅吧,这大雪天的,我得回府了。”他向玄盈和蕙仙道:“妹妹们自便。”说罢转身离开。
李恪看向薛长风:“薛郎不回岗位上继续当差吗?”淡淡的从容平和的语气却透着明显的警告之意,即在给他下逐客令。
“三郎和贵主都是亲眼目睹突厥人胡作非为之人,臣自然要多多询问您二位,才能如实掌握当时的情况。三郎向来深明大义,不会不肯配合吧?”薛长风挑眉回应,显然是并不畏惧他正一品亲王的身份,话语含挑衅意味。
玄盈看心上人和兄长莫名地处在对峙状态,连忙上前打圆场:“姊姊既然回宫一趟,不如咱们去戏楼,边看戏边交谈,怎么样?”
蕙仙见妹妹不打一声招呼就强行把她推出去作靶子,感到十分无奈,但是她能怎么办,只能顺从:“好啊,就依妹妹的,反正时间还早,我也不着急回去。”
“妹妹喜欢就行。”李恪向来听玄盈的。
薛长风耸了耸肩,几位正头主子都同意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一行人来到戏楼,玄盈让长风选自己喜欢看的点。婢女们奉上茶水点心。
席间,三人闲聊,蕙仙讲起自己的夫君不能袭爵一事。
“说起来,房家有世袭爵位银青光禄大夫。可按着规矩,是长子继承。本是为姊姊惋惜。没想到前两日听说房驸马被阿爷加封了右卫将军,可见阿爷器重,我还没恭喜姊姊呢。”玄盈道。
蕙仙叹口气道:“那是阿爷看我的面子上,爱屋及乌才赏的。可是我想让阿爷将银青光禄大夫的爵位转赐给遗爱,阿爷竟怎么都不肯同意,还训斥我贪心不足蛇吞象,要我安分守己。妹妹你说说,那襄阳郡公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去世得早,小小年纪就能白捞一个正二品的郡公爵位。而遗爱都已经尚主,我不过是要为他求一个从三品的爵位,阿爷都这样吝啬,硬是不许。”
玄盈看她不快,心里也知道为何阿爷不许。
一则,长子袭爵是古来祖制,恰如皇室中嫡长子继承制一样,若是阿爷变更爵位人选,往小了说是破坏祖制,容易使臣民惶恐甚至是寒心,二则如今朝中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若是爵位变动,难免使人猜测是否阿爷对于皇位也有了更改人选的心思。
二则,若是阿爷额外赐一个爵位给他,如今蕙仙的公公还健在,房家势力本就如日中天,若是再添爵位,难免势力过大,有与长孙家族并肩之势。阿爷一向最看重长孙家,定然不会扶持一个家族能与长孙氏平起平坐。
蕙仙想到刚才一事,问:“对了,若今日之事真是皇长兄做的,阿爷会怎么惩罚他?偷放突厥人入宫,还是一群人,这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