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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终服毒自尽

大唐盛世之公主传 a莫嘉娜 5737 2024-11-13 11:03

  李恪和蕙仙死后没多久,辅机也死了,他被他的外甥雉奴安排人冠上了谋反的罪名。被削去所有的官职和爵位,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兔死狗烹,弹尽弓藏。

  玄盈得知这道圣旨后非常平静,后来便是近乎冷漠。湘静感觉到她的这口气已经散了。

  “太尉倒台,三郎的仇也算报了,娘子要欢喜才是。”湘静劝道。

  “欢喜......”玄盈冷漠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喃喃自语,“三兄之死,到底也不是舅父一人所为啊......”

  “娘子,九郎是大唐的天子,咱们拿他没办法的。”湘静心里难过,也不得不劝她。

  他流放的那日,是一个阴雨天。玄盈撑着伞去为他送行,傅氏和湘静陪着她。

  长安城外,偏僻的护城河旁,天阴沉沉的,仿佛笼罩了一张灰蒙蒙的密不透风的大网。雨水落在河中泛起一阵阵的水花,天气又湿又冷,地上还都是泥泞,导致路人难行。

  “舅父。”玄盈慢慢地俯身行了一礼,脸色平静,温声道,“时至今日,你我之间的恩怨才是彻底消除。不过我现在只觉得悲哀。毕竟兄长连您都不放过,那来日我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过舅父。”

  年近古稀的老人没有被允许打伞,身上也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素衣,和李恪临终时一样干净整齐,只是辅机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湿了。他胡子花白,肩上扛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虽然嘴唇已经被冻青了,但是面上却不见颓败之色。

  “老夫对不住先帝,老夫以后不能再辅佐陛下治国爱民了。”辅机仰望天空感叹道,他是在追怀先帝。

  “老夫此去,自知是一条死路。从前若有对不住娘子的地方,便用命偿还了。长孙氏现在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老夫一辈子的苦心经营......都化为灰烬了,化为灰烬了......老夫虽然贪恋权势,却从不曾有过谋逆之心!先帝和高祖皇帝在天上都看着老夫,老夫受冤不假,长孙氏无辜被牵连不假。老夫只当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狼。如今长孙氏的血脉只剩下了您和您的兄长,老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子了。娘子......要好自珍重啊。”辅机躬身,依旧是人臣之礼。他已经年迈,但仍然支撑着弯下腰去,给年轻的外甥女行礼。

  玄盈向湘静示意,湘静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她。玄盈将它送给辅机道:“这是我给舅父准备的盘缠,算是我尽一点最后的心意。无论有多少私人恩怨,舅父都是我大唐社稷的功臣。遇上九兄这样的皇帝,可惜了。”

  辅机颤颤巍巍地接过锦盒,沉默了片刻,方道:“这是贞观十年娘子搬到熏风殿时,老夫送的乔迁之礼。一晃眼十七年过去了,娘子竟然还保存着。”

  “也算是善始善终吧。”玄盈温和地笑笑,脸色却苍白如纸,说话的气息也很微弱

  “终?”辅机皱紧双眉,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字眼,“娘子之意是......”

  “今生恩怨既然已经完结,则往事如同过眼云烟了。舅父一路好走,说不定我还比您先行一步。”玄盈最后一次行了礼。

  辅机长叹一口气,转过头,被四个官兵押解着踏上了艰难的流放之路。

  玄盈回到大兴宫,来到了临照殿。殿内冷冷清清,韦珪在睡午觉,身边站着两个随身服侍的旧婢。

  婢女见她来了,连忙拉起帘帐,上前唤醒韦珪:“娘娘,十娘子来看望您了。”

  韦珪没想到她会来,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行礼道:“妾参见十娘子,娘子快请坐。”

  “我会和兄长讲,恢复韦姨娘应得的分例。”玄盈坐在她床前的矮圆凳上,轻声说道。

  “不必了。妾谢过娘子好意。只是妾如今没什么可留恋的。”韦珪虽然面露感谢之色,但仍是拒绝了。自从四年前先帝病逝,韦珪就逐渐沉寂了下来,不再是热烈张扬又话多的性子了。如今上了年纪又死了女儿,就越发地静了下来。

  “杨姨娘生前言她一生不曾后悔,那您可有悔恨?”玄盈问出了这个问题。

  韦珪凄凉地笑了一下:“纯熙不悔是因为她死得太巧妙了。若是她经历了房遗爱谋反案,亲眼见着孩子惨死,只怕心智就不会那么坚定了。你把傅氏救了出去,很好。”

  玄盈知道了答案,她道:“不打扰了,我先走了,韦姨娘好好休息吧。”

  “等下,娘子脸色憔悴得很,像是虚透了的样子。娘子可还打算去见陛下和驸马都尉吗?”韦珪叫住了她。

  “不必了,您瞧外头多大的雪,我也该回熏风殿歇着了。说起来,熏风殿与临照殿之间,隔得可真近。您和杨姨都挺会选地方的。”湘静扶着玄盈慢慢地起身。

  “妾这辈子没有机会与娘子相熟,深以为憾。若是贞观十年,陛下允了妾的请求,将娘子归入我临照殿,则许多事的轨迹都会被改写了。”韦珪面露惋惜之色。

  玄盈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咱们下辈子有缘再见吧。”

  湘静扶着玄盈一步步地走出了临照殿。韦珪看着这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娘娘怎么了?”婢女扶着她,关心地问。

  韦珪没有重新回到床上,而是来到桌案前拿出一副卷轴,那是她画的先帝的画像。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眼底都是眷恋之色。“人没了,可还得活着。不是吗?”她自言自语。

  另一边,玄盈上了轿辇,吩咐去熏风殿。湘静在旁边走边问:“娘子为何不是回府?”

  “府里干净......别弄脏了......”玄盈轻声道。湘静鼻子一酸,眼眶也湿润了。

  轿辇来到熏风殿,玄盈吩咐下人们都离去,只留了湘静。她扶着玄盈慢慢地往主殿走。

  “娘子不去朝露阁看看吗?”湘静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话。

  “触景伤情......不用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在故地寻求一个解脱的。我走后,告诉皇兄,将我和明尧葬在一处。等我到了地下,再向他赔罪。他的命,是我送了的,无论我多么不愿相信和承认......”玄盈缓缓地道。

  湘静在旁劝她:“娘子实在不用太过自责。郡公他......他即使怪您......”

  “他当然会怪我,甚至是恨我,恨我断送了皇长兄的前程,也间接葬了长兄的命......”言及此,玄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我对不住他。”玄盈做了一个总结。

  及至主殿内室,玄盈解了外衣,躺在床上,湘静给她盖上被子,放下帘子,周围一片静寂。

  “东西呢?”玄盈轻声询问。

  湘静拿出一个小的瓷瓶,面露犹豫,还是劝说她:“其实御医令说过,娘子虽然熬不过今年冬天,但还有数天寿命。”

  “我只是厌倦了。给我吧。”玄盈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瓷瓶拿了过来,“等皇兄发现后,你就把我准备好的那封书信给她们,你和你姑母都会安然无恙的。我所有的东西,一半留给长风,一半留给你们俩。”

  “那娘子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湘静忍不住哭出了声。

  “把三郎临死前给我的书信和带钩以及玉佩都给烧掉,你记住了吗?”玄盈轻声道。

  “奴遵命。”湘静跪下。

  “我们的人生,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吧。回首看看,多少人都没了。湘静,最近我总是想起明尧来,他都过世十年了。整整十年,过得可真快。十年前,他死于贞观十七年的太子谋反案,那场事变也毁掉了皇长兄和四兄。十年后,蕙仙一案带走了三兄和蕙仙。如今就剩下我和九兄了。史官得多忙啊。湘静,我如今即使再苟延残喘地活上几日,还能做些什么呢?”玄盈轻声道。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仔细想想,我这一辈子,到最后,竟然能一个羡慕的人都找不到了。”玄盈拔出瓶塞,里头是一个小的黑色丸药,是她求来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脱。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将丸药倒在手上,果断地服下了。

  史官记载:永徽四年十二月初一,城阳长公主李玄盈病逝,年仅二十三岁。唐皇李治痛哭不已。

  雉奴看完了玄盈交给他的那封绝笔信,向湘静道:“妹妹说要免去你的奴籍,恢复官籍,以客人之礼将你安置在府内,和郡君作伴。如果你们俩想要离开,也随时可以走。万里山河,你们可以到处去闲游。妹妹生前体弱多病,也没有游玩的心思,你们俩可以代她去多看看。”

  湘静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奴多谢陛下恩赐。十娘子生前也是牵挂陛下的,无奈寿数将尽。娘子曾经见到杨淑太妃之死,不愿自己也是那样被围观着,故选择了一种这样的方法,实是无奈之举。万望圣人珍重身体,千万保重。”

  雉奴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抬了一下手让她起来:“妹妹走前,可有提到长风?”

  湘静略一沉思,回答他:“娘子说她的东西一半留给驸马都尉,以及娘子说她之所以不愿意在薛府离开是不想有所打扰和影响,其余的话就没有了。”

  这次是雉奴陷入了沉思,长久的沉思。

  “来人,拟旨。驸马都尉薛长风侍主不恭,着夺五万南衙禁卫军的兵权,贬为房州刺史,即日上任。念城阳长公主信中所提,故特赐恩保留薛府,一切俸禄照旧,以养郡君。”雉奴下旨。

  湘静大吃一惊,圣人竟然无缘无故地贬谪了自己的心腹兼妹夫?!

  雉奴看向她:“你出宫去吧,以后无诏就不用入宫了。”她连忙俯身行礼告退。在她走后,雉奴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已经泛黄了的老账本,然后将它丢进了火炉中。

  等她回到薛府时,圣旨已经下来了,府内很安静,薛长风默默地收拾着行囊。

  湘静上前,先俯身行了礼。

  “我不该......不曾料到过十娘子重病难愈......可我原想着,当初十娘子连对嫡长子继承制的看法都能直言不讳,想必是从不会隐瞒甚至是说谎......”薛长风边捆行李边喃喃自语。

  她斟酌着开口:“薛郎何日动身?”

  薛长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继续在扎绳结:“圣人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我后日就走。这座府邸就留给你和你姑母了。”他的语气是反常的平和。

  “难道是陛下......连河东薛氏都......疑心了?”湘静小心翼翼地说出心中的猜测,“可河东薛氏向来持身中正......”

  薛长风冷笑一声:“圣人清除了关陇门阀,如今要敲打敲打关中地区和关西地区,正愁没有借口,恰好胞妹服毒自尽,啊不,是病逝。对圣人来讲,这是多好的机会!”

  “可薛郎极有才干,如此贬谪,是大唐江山社稷之损啊!”湘静为他抱不平。

  薛长风挑眉询问:“那你看舅父,难道不是大唐的股肱之臣吗?历经三朝,又于扶持先帝和当今陛下有大功,可是依然被陛下猜忌,含冤而去。何况是我呢!”

  她还想说两句,就被傅氏的丫鬟给请去了她的房内。

  “姑母,这圣人......”湘静刚开口,傅氏就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细细询问了陛下和娘子生前分别说了什么,随后道:“陛下认定是薛郎没有照顾好十娘子,导致她起了轻生之念。娘子临终一封书信,保了咱们姑侄俩,却没有为薛郎说一句话,可见要么是不在意,要么就是放任陛下随意处置了。这里面水深得很。”

  “姑母对十娘子之死,似乎毫不惊讶,这是为何?”湘静观察她的神色,问道。

  傅氏凄凉地笑了一下:“十娘子身患重病,纵使对外瞒着,可我看着娘子长大,她的状态,我大约还能揣摩出几分。十娘子与杨淑太妃都对咱们有大恩,如今她俩都过世了,我实在是难过。”

  湘静刚要说话,丫鬟们就来传膳了。

  “今日府上忙着为薛郎收拾行囊,故而午膳从简,主食是烤胡饼,菜是炙猪肉,鲜羊肉,青菜双菇,笋拌蛋白。”侍奉用膳的婢女流利地介绍道。

  “你瞧瞧,”傅氏指着桌上的菜笑向侄女儿道,“十娘子刚走,薛郎一被贬官,这府里的人就开始慢待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两人用过膳后就去帮薛长风收拾行李了。这天晚上,长风清点了玄盈生前留下来的所有物品和银钱,包括房契地契等等,将一半分给了傅氏和她的侄女儿,两人各分到一半的一半。

  后日,薛长风就动身前往房州了。

  陛下因胞妹去世而辍朝七日,下令以皇后之礼安葬城阳长公主。

  九日后,远在黔州的辅机被迫自缢身亡了。他侍奉了大唐开国以来的三位君王,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最终却被一根绳子草草地结束了性命。

  长风走后,傅氏和侄女儿在薛府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傅氏的阿爷依然在担任户部尚书,但姑侄俩对他一心只想送家中女子入宫以换取更多荣华富贵的势利行为深恶痛绝,所以姑侄俩都与家人断绝关系,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好在陛下每个月给薛府中的她俩发放的俸例还是按照十娘子在时的标准发的,再加上十娘子留下的银钱和各种奇珍异宝、房屋店铺,她们的生活优裕而富足。她们知道十娘子不愿意死在薛府是不想影响长风和她们的正常生活,但为表尊敬,傅氏还是命人将他们夫妇二人住的屋室给好好地保存下来,除了定期打扫的下人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永徽四年十二月初八,是腊八节。傅氏让厨房熬了腊八粥,在晚膳后的一个时辰给她们送来。

  内室生着一个大火炉,将室内烤得暖烘烘的。架子上摆放着冬日盛放的水仙和腊梅,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黄花梨木桌案上摆着外头进贡的大红枣和各类蜜饯干果,还有晚膳时分没怎么动过的几碟小菜。婢女们端上冒着热气的刚出锅的腊八粥。

  湘静用勺子慢慢地搅拌着腊八粥里的料,傅氏问起她以后的打算。湘静认为她现在过的已经是神仙日子了。若说还有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去向往已久的江南看一看吧。傅氏也很想去江南,于是姑侄俩约定好等明年开春就去。

  深夜,傅氏躺在床上,又想起十娘子和杨淑太妃的音容笑貌来,当然还有三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很好奇,如果一切都能从头来过,十娘子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呢?十娘子此生之憾太多:一憾体弱多病难以长寿,二憾三郎无法君临天下,三憾襄阳郡公英年早逝,四憾蕙仙姊姊离她而去,五憾心腹知己实是对手......或许还有更多的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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