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并不是什么擅于宫斗之人,偏要说的话,她只是个有眼光的人。
当初执意要嫁给庶出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李毅龙,跟着李毅龙吃过很多苦,也遭其他皇子绑架恐吓,九死一生过,一切苦难吃过去了以后,就迷迷糊糊到了宫里。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包括皇帝后来渐渐纳妃。
纳妃是因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不过皇帝作为男人,也多少有些花心,挑一些姑娘,总的来说,先皇后是可以接受的。
几个妃子争先恐后地给皇帝生儿子,并且运气很好,一个个都是儿子,让先皇后都怀疑是不是皇帝有什么缺陷,只能生儿子。
自己也终于怀上了,那时候,前面已经有了四个皇子。
最虎视眈眈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曦妃,一个是现在的皇后王媛儿,那时候叫媛妃。
运气好的是,那时候还有一个她们更害怕的女人,是娟妃。皇上在娟妃入宫后,就把所有的宠爱都倾倒在了她身上,先皇后也知道,皇上真的很爱她。
后宫是不能容忍被独宠的女人的,何况这女人还生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可人儿子。
于是曦妃杀害了这个女人,导致自己的儿子也遭到了自己父亲的讨厌,受苦到至今。
媛妃坐收了渔利,自然就放聪明了很多,对付剩余的威胁,她选择慢慢来。
先皇后的孩子们就没少受到这些折磨,五皇子李沧锦,小时候其实话不少,但是后来因为被媛妃手下的嬷嬷关在了小黑屋里,一说话就打,打出了阴影,长大后也不爱多说一句废话。
八皇子李沧飞,属于比较聪明的孩子,遇到其他妃子就跑,喜欢躲起来,先皇后在,他就可以硬气地欺负其他人,但是先皇后不在,他就永远把自己藏的很好。
最惨的其实是最小的孩子,李沧聪。
刚生下没几个月,就差点被媛妃派过去的丫鬟活活掐死,还好奶妈发现得早。
约莫五岁的时候,九皇子李沧聪还是个爱吃手手,走路能摔跤的小肉墩子,先皇后因为他小时候差点受害,所以很保护他,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谁能想到,媛妃居然养了很多视死如归的手下,一把火,把那个纵火犯、先皇后、和九皇子,都困在了火海里。
先皇后用自己的身躯当盾牌,一路护送九皇子李沧聪跑了出去。
李沧聪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眼前燃烧一片的皇后宫殿,以及……抱着自己,燃烧着的母亲。
“沧聪,别哭,你要逃出去。”
“逃出去以后,要当心一点,母后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沧聪,去吧,跑出去,还有一点路了。”
他跑了出去,胸口的衣襟着了一点火儿,是因为他想把母后一起拖出来,反而被烧的。
要不是丫鬟嬷嬷急匆匆把他俩分开,可能李沧聪也没有了。
他只是觉得很热,手里很空,那个温暖的母后,燃烧起来了,然后没有了。
李沧锦还在阴影中,先皇后的死给他的阴影又加了一层灰,他更不爱与人接触了,偶尔和弟弟一起玩玩,大多数时候,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练武。
李沧飞就当起了哥哥,李沧聪的所有都是自己悉心调教的,包括不要太锋芒毕露,包括去学习很多武功、很多兵法。
“沧聪,记着,我们需要复仇。”
“杀了那个女人!”
“不,不止那个女人,你要夺得皇位,只有这样,拿回我们应该有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复仇。”
“怎么做呢?”
“我会带着你一起,我会用所有办法帮你,沧聪,你是个好孩子,学什么都很快,你一定可以的,相信我就好了。”
皇位啊……
李沧聪跟滕六六说完自己的过往以后,一晚都睡不着了。
滕六六轻轻抚着他的背,小声给他唱着一点晚安的童谣,他不忍心滕六六睡不着,假装闭上了双眼,等到旁边的姑娘传来闷闷的呼声,他才继续睁开眼睛。
现在的局势,可以说完全不算轻松,不管是锋芒毕露的七皇子李沧尧,还是看似被封锁在皇陵的二皇子李沧乐,亦或是,还没有发觉的其他皇子。
比如,六皇子李沧柯。
——
暗二部收到了这么一条委托,感觉是个很蠢的人才会发的委托。
因为委托他们干的事,是去偷皇宫里七皇妃的将军令。
暗二部也是干这种偷东西的活儿的,一般收费还比杀人贵上不少,毕竟杀人只要杀就行了,偷东西还要找,很累的。
更别说这种潜入皇宫偷东西的,简直是大逆不道,真不把皇宫放在眼里?暗二部拿到这一条委托,就赶紧反过来查是谁下的委托。
这人能发这么明显的委托,自然也很容易反向查找,就是声称退出皇位争夺的六皇子李沧柯。
滕君锋虽然不会直接管理暗二部,但目前在滕六六的授意下,这种事情都会直接告诉滕君锋的,滕君锋看到,都笑了。
“这六皇子,不堪大用,我甚至不会把他当棋子用。”他说。
旁边和他一起喝茶的大皇子李沧腾也笑了:“那看来滕大人还是挺看重我的,我还是一个棋子呢。”
“他那么大张旗鼓,包括会见礼部秦初阳,带着人马去陈将军府抢军队,都太不遮掩了,这样,就算不用我动手,也会有人沉不住气把他打沉的。”
说着,滕君锋突然心生一计:“你说,我借刀把他去了,怎么样?”
“怎么借?为何要去了这人?”李沧腾对这个老头的想法,一直都处于很好奇的阶段。
“就接受这个委托,自然会有人除掉他。”滕君锋笑得很狡诈,“大皇子,你说,现在虽然感觉九龙夺嫡了很久,但其实没什么大动静,对吧?”
李沧腾表情僵硬,这都死了多少人,还不算大动静,这滕君锋要多大的动静?
滕君锋看懂了他的意思,解释:“我的意思是,九龙之间,还没有谁把谁除掉吧?”
“您的意思该不会是……”
“对,一旦有一个被除掉,其余一些哪怕不想夺嫡的人,也会陷入恐慌之中,专注想要夺皇位的人,就更会进一步采取行动。”滕君锋说罢站了起来,扔掉了茶杯。
茶杯碎裂在地上,还有袅袅的热气。
“我已经,等不了这么慢了,越是混乱的局面,越是利于我们这边,一潭死水,皇位就只会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掀不起波澜啊。”
李沧腾服气地行了个礼:“不愧是滕大人。”
——
“什么玩意?真的假的?要偷真的吗?能偷到我还做啥九皇妃,我直接带领军队当女皇不是美滋滋?”滕六六听了比比接的最新任务,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就真的很离谱。
“小姐你小点声!”比比在暗室也着急地把食指抵在了嘴唇上。这里是九皇子宫殿下面的一个暗室,滕六六嫁过来后,就带了一批人马,一直在挖地道挖暗室,现在已经基本完工了。
这样自己藏起来,李沧聪就更找不到自己了呢。
“你都接了,就别怕我大声叫,我恨不得马上拉着你的手去问吴兮佟,让她给我呢。”真的那么好拿,她滕六六做女皇也未尝不可。
把李沧聪当皇后宠着,然后再看看能不能纳几个帅气的妃子。呃?自己怎么跟臭男人似的?呸呸呸!
比比反而有点无语:“小姐,我真的和你认真地说这件事,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偷,偷到了,销毁或者拿在手里都可以,这玩意会威胁大小姐的安稳。”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将军令真的有这么好偷吗?”
“所以想要小姐出马啊。”
“我?”滕六六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你哪里觉得我有当小偷的潜质,我连暗杀都做不到悄无声息好吗?”
觉觉在旁边,居然帮比比说话:“我倒是觉得,小姐那么聪明,肯定能推测出,将军令被放在什么地方。”
将军令,现在既然是吴兮佟在拿着,那么首先就有两个地点,一个是吴兮佟的娘家吴府,一个是皇宫里七皇子的殿内。
七皇子现在虎视眈眈地想要将军令,吴兮佟又需要拿着将军令和七皇子李沧尧谈谈的话,那么将军令,很显然在吴兮佟的贴身之处。
“啥时候要找,今天吗?”滕六六有些疑虑。
比比倒是很轻松:“接了任务而已,马上完成效率也太高了,又不多加钱。”
“说起来,接任务,是接的谁的?不是滕君锋让你们偷这么简单吗?”
“自然不是,是六皇子李沧柯的任务,不过滕老爷的意思,是接了任务,确实去偷,但是不管偷不偷得到,都给六皇子一个假的将军令。”
滕六六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思考了一下,说:“先不着急吧,等今天他们三方会谈完了再说,啊啊啊,快到点了,我去御花园了,你们别跟过来噢。”
“三方会谈?”比比脑袋上挂满小问号,看着小姐跑远。
小姐,最近好像很融入宫里了呢。
滕六六赶到御花园的时候,三个人才刚刚到。七皇子李沧尧瞪大了眼睛,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也没说过要叫秦梓晨啊。
秦梓晨稍微有些不自在,虽然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但自己站在俩夫妻中间,好像有点奇怪,看见滕六六远远张望的身影,赶紧招手让她过来:“妹妹,来来来。”
滕六六惶恐地走了过去。
“吴兮佟,你不是说,我们两个谈谈吗?”
吴兮佟倒还是一脸的清高:“我只是说,我和你需要谈谈,并非说是我们两个谈谈。今日叫大嫂过来,也是想把这些事情,都说个明白。”重读了大嫂,为的就是让李沧尧扎心。
秦梓晨把滕六六拽到身边,然后两个人坐了下来,稍微感觉舒服一点了,也顺着吴兮佟继续说:“李沧尧,我就直说吧,你的痴情,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困扰。”
“困扰?”李沧尧问,滕六六都能看到眼泪在他眼眶打转了。
秦梓晨选择不看他:“对,当初是你选择去边疆,放弃了我,那么我现在已经另嫁他人了,你这样念念不忘,导致你母妃、大皇子和宫里的人对我都有意见,我很不喜欢这样。”终于说出来了,秦梓晨自从李沧尧回临城后,就一直活在别人奇怪的眼神中,她需要解脱。
李沧尧受到了打击,他一直以为自己这样的执著她能明白,没想到只是给她造成了困扰。
“来不及了吗?”
“来不及了,况且,你最近不是和你的皇妃挺好的嘛?”说着说着,秦梓晨感觉愈发愉快,还吃起了桌子上的点心。
李沧尧赶紧解释:“那是因为我需要将军令!”
“那七皇子别想了,我是不会因为你一时为了将军令的好意,而把祖父的遗物给你的。”吴兮佟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已经千疮百孔。
秦梓晨笑了,这男人,果然自己没看错,没什么担当,空有一身勇猛。当初有担当,也不会轻而易举去了边疆,迟迟不知道回来,也不会就这么娶了吴兮佟。
“姑娘,我是说,弟妹,我觉得啊,你这男人不行,千万别给他。”秦梓晨给吴兮佟倒了杯茶,吴兮佟心底还是厌恶秦梓晨的,把茶推得远了些。
滕六六看不下去了,轻轻推了一下吴兮佟:咋回事,赶紧说啊,是让你来吵架的吗?
吴兮佟愣了愣,深呼吸了三秒钟,最终鼓起了勇气:“李沧尧,七皇子,我很喜欢你,你骑在马上凯旋而归的样子,深深打动了我,所以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很高兴,但是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执迷不悟恋旧的人,并且会因为将军令,对我缓和,我不接受这样的你,或许你保持一开始的冷漠,我会开心一些。”
真情表白了一大段话以后,吴兮佟又喜又悲,喜的是把爱慕终于传递给了这个男人,悲的是他或许已经不再是自己爱慕的那个男人。
她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身,离开了。
秦梓晨不敢看所有人的目光,笑嘻嘻地打哈哈:“哎呀,天色不早了,李沧腾要回来了,今天他说给我买了小点心,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那我也先走了,哈哈哈!”
滕六六赶紧跟着离开。
留下了坐在假山亭台里,惘然的七皇子李沧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