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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云乍起

莫空许 洪流小兽 4042 2024-11-13 11:04

  自那日大婚,朱见深就再也未踏足过坤宁宫。宫中谣言四起,大多都在暗自嘲笑这位家室不低、容貌上佳的皇后不过是一副从未得到皇上宠幸的空架子。

  吴佳颖日日听得宫人细细议论,终是面上挂不住,这日特地亲手烹了一壶汤由侍女捧在托盘里,趁着圣上刚下朝边上赶着去了养心殿内。

  金色的黄昏将其怀抱其中,轩窗下,她手执玉勺伺候朱见深饮用。温和的光锐化了他的棱角,只有那双尾微上挑的凤眸柔若池水,专注的侵蚀着自己这颗悸动已久的心。

  吴佳颖微笑的年轻面容画满了幸福神情,满怀欣喜想着再见夫君的温情场景,怎知被宣进殿后却看见万贞儿捧着书端坐在朱见深身侧。

  这个老妇怎么一天到晚粘着圣上!吴佳颖虽心中埋怨不已,但仍毕恭毕敬的向朱见深行大礼道:“臣妾拜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皇后怎么来了?”听声音便知是谁,朱见深埋头于奏折中,略抬眼鄙笑道,“这时你不是应该在太后宫中抱怨朕如何亏待你,贞儿如何刻薄强势么?”

  “圣上误会了,皇后娘娘只是眼见圣上忙于前朝,以身作则,多多陪伴两位太后罢了,陛下理当嘉奖才是。怎的还要怪罪娘娘只是不小心的口不择言呢?”万贞放下书绵中藏针地笑道,“圣上,娘娘还带了汤品,您不得尝尝么?”

  “你刚刚不还念叨着饿么?皇后体贴,朕和你便一同尝尝吧。”朱见深放下笔,将折子叠好,起身对吴佳颖说道,“你平身吧。”说罢便坐到万贞儿身旁,拿起她刚放下的书。

  “谢圣上。”纵使万贞儿言语尽是讽刺,吴佳颖依旧咬牙忍着,笑脸相迎,摇曳碎步走到朱见深身旁,将汤品从壶中倒出,双手递到他面前。

  “呀,娘娘,这是不是海米野鸭汤?”万贞儿以丝帕挡住吴佳颖捧着的汤碗,惊呼道,“圣上从小就吃不得虾蟹类,就算是一小口也会红疹病发,娘娘乃后宫之主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还是……存着什么别的心思?”

  吴佳颖立刻停手,扑通一声跪下,抬头恳求道:“圣上,臣妾实在不知,臣妾只是前日请教太后圣上喜好,太后仅言圣上不喜甜食,臣妾才煲了这汤,求圣上恕罪。”

  “朕记得你素日只喜欢看史书,怎的今日看起白居易的诗集了?”朱见深丝毫没有理会跪在脚下的皇后,反而云淡风轻地问起万贞儿。

  “臣妾读到《长恨歌》中有两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觉得写得甚妙。”万贞儿也夫唱妇随,借诗讥讽皇后,“回想唐朝时分,人才济济,万国朝贺,方有才子竟相留下佳作。圣上也该广设科举选拔人才,以为建设,也是为圣上分忧才是。”

  “爱妃以小见大,心有七窍,看来朕闲时也该好好喝喝茶品品诗,看看能不能跟爱妃一样有见地。”朱见深放下书,拿起汤匙笑道,“好了,朕也乏了,这汤是皇后一番心意,不该浪费。来,朕喂你喝,朕记得你最爱喝鸭汤了。”

  “圣上,娘娘还在呢!”万贞儿却骄矜让道。

  “这怕什么,快,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朱见深举着汤勺到嘴边吹凉,便送到了万贞儿嘴边,伺候她喝下,笑道:“好喝么?”

  万贞儿心中一定,低下头忍着腹内绞痛,突然拥腹从榻上跌落,嘴角渗出黑血,虚弱地喊道:“圣上……”

  朱见深见状立刻冲上前推开吴佳颖,抱起倒地的万贞儿,大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一直守在门口的梁芳见状,趁着人乱独自回到御膳房偏僻角落,那正有一个宫女等候。

  梁芳定神走上前,趾高气扬地看着下跪的小宫女冷冷挑眉道说:“佳丽,做得好。”

  “谢公公夸奖,公公交代的事小的已经办好,不知小的乞求出宫看望娘亲一事,公公可应允?”宫女佳丽低着头轻声问道。

  “本公公,这就送你出宫!”梁芳语毕,迅速操起早藏在袖中的细绳很快勒死了她,并将她的尸体悬在一旁的柴房内,做成自缢假象,又匆匆赶回养心殿。

  “圣上,娘娘服下药后已然无碍,只要好好休养,不出三日体内之毒将会清除干净,也就无妨了。”太医站在圣上身前虽然心中明白此事大概,但更惧怕万氏的爪牙报复,只回禀道,“臣查验过那汤品,只是虾仁儿有毒,想来应是食物处置不洁……”

  “你下去吧。”朱见深守在万贞儿的床边,皱着眉抚摸她青白的脸颊,心中感叹:还好,还好。

  “启禀圣上,皇后娘娘还跪在殿外,两位太后也在来的路上了。”小乐子在一旁回禀道。

  “传朕口谕:皇后无德犯上,戕害妃嫔,即刻贬为庶人,轰出宫去,永世不许入京!”朱见深下旨说道,“即刻便去!”

  “是!”小乐子的领命出去刚刚宣完旨意,送走废后,两位太后便一前一后的赶进殿来。

  一听说亲手提拔的吴皇后刚刚被废,周蕙立刻怒道:“圣上,你与皇后大婚一月未过,怎么就贬她成庶人?何况此事还有诸多疑点,真相尚未查清,你怎么能这么武断呢?”

  “妹妹怎么能当着满宫奴才的面如此贬低圣上圣誉,”钱太后反唇相讥道,“此事御膳房的奴才皆是见证,的的确确是吴氏亲手制汤导致贵妃被害。若不是贵妃心念圣上,以身试汤,恐怕圣上也有性命之虞。更何况圣上乃九五之尊,圣旨已下,若朝令夕改,以后还如何令人信服?”

  “你!”周蕙一时语塞,心中正找词相抵,朱见深却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垂目叹道:“儿臣给两位太后请安,两位太后前来难道不是看看朕和贵妃是否安好么?若非如此,还请太后们回去吧,儿臣陪她便是。至于吴氏,朕已下旨处置,没有判她死罪已是格外开恩了,还请太后不必相劝”。

  “你!”周蕙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钱熙冉浅笑着挡在她身前,一副挑衅到底的模样让周蕙语噎在喉,愤然短叹,拂袖而去。

  就如开始她们一起来那样,很快又一起戏剧性地迅速离去。朱见深命宫人们退下,独自倚在床头,只身陪着万贞儿。

  他心中不是没有疑影,只是他更加明白万贞儿的处境和心情,她不喜与人相争,若要相争,宁愿舍弃。

  他若不是圣上,必得听从太后和先皇的安排,只是一位富贵王爷,今生便也只要她一人罢了。

  “启禀圣上,钱徵彬大人殿外求见。”小乐子隔着屏风轻声说道。

  他怎么来了?朱见深虽与他相识已久,但大多通过万贞儿的口中了解,所知并不详全,尤其是上次看见他俩在御花园嬉笑,心下并不想见他。但转念一想,钱徵彬在如此紧要关头请求相见,许是有要事禀告,便为万贞儿掖好被脚,轻手轻脚地带着小乐子走出殿门。

  一出门便看见钱徵彬垂首跪在廊下,朱见深走上前淡淡道:“钱卿?”

  “微臣有要事禀报,请圣上屏退左右。”钱徵彬低着头抱拳答道。

  “你们退下。”朱见深下令,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说罢便移步前廊,闭目静听着。

  待左右皆已退下,钱徵彬禀报道:“微臣派人仔细查看了那壶汤,汤中虽只有虾仁儿沾毒,但壶是紫砂所制,内壁又涂过一层黑色树漆,其中含有硼砂、朱砂等物会催化毒性,就算只有锱铢点毒,也足以让贵妃娘娘晕厥。微臣查问过宫人,宫人皆说是一位名曰佳丽的宫女为皇后奉上特质紫砂壶。尔后,臣奉太后之命彻查御膳房,在其偏僻的柴房中发现该宫女已悬梁自尽……”

  朱见深短叹一声,心想这厮明明素日里与贞儿交好,但到了做事时分倒真是大公无情。

  “钱卿起身说话。”朱见深略笑道,“钱卿仅凭一个紫砂壶、一个宫女就想断案情?可曾禀告太后了?”

  “微臣不敢,此事尚未定论,微臣只得先来禀告圣上。圣上英明,皇后娘娘从小长在深闺,她怎知紫砂功效?莫非她在入宫前就一心专学医理?即使她要杀行刺,何须亲自动手?也不会蠢到让世人皆知,令别人轻易怀疑自己吧?这对她和她的家人有何好处?”这番义正辞严的推理让朱见深不禁一笑,钱徵彬见状问道:“圣上为何发笑?”

  “你知道现下吴佳颖人在何处么?”朱见深笑得阴沉,蛇蝎般毒恶凌厉的眼神盯着钱徵彬附耳说道,“朕早已让梁芳去送她回家了。”

  梁芳是万贞儿的心腹,让他去送吴佳颖不就是为了将其灭口么?看朱见深略带讽刺的笑容,钱徵彬顿时明白了一切。

  “此事你无须再查,去禀告太后就说是宫女欲下毒行刺朕,并借机陷害皇后。”朱见深侧身一望,梁芳已从宫中角门独自进来,悄悄往万贞儿的寝殿去了,便又转身对钱徵彬说道:“皇后知情后甚觉委屈,心痛不已,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自尽了。”

  “圣上?”钱徵彬虽然早就知道万贞儿独享皇帝万千宠爱,却没想到朱见深为了她可以杀自己的原配妻子。钱徵彬不得不再次抱拳下跪相劝:“圣上虽爱重贵妃娘娘,但无论是君王还是丈夫都不该如此啊!”

  朱见深听闻后只是背着手远远望着万贞儿的寝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汪深潭般黑亮的双眸略显凄凉,像是林中浓雾,遮住一切化不开的情绪。不只是因爱护万贞儿,他更厌恶太后如置耳目般为他迎娶皇后。

  “微臣言辞不当,请圣上责罚。”钱徵彬以为朱见深久而不言是因恼怒,便赶忙解释。

  “钱卿乃是良臣,朕不怪你。”朱见深缓缓地说道,“朕答应过她,此生只爱她一人,却没有办法做到言行如一,又不能忤逆先皇和太后对朕的婚事安排。朕能做的只有爱她、信她,无论她做什么都护着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的眸子始终望向不远处的寝殿,戚嗳的叹息令闻者也仿佛跟着被带进伤感的长河,涓涓潺潺都是深刻的眷恋。

  “所以……朕还想让你帮一个小忙。”朱见深转过身笑道,“钱卿起身接旨。”

  暖暖的笑容在深橘色的夕阳下仿若可融冰雪。

  “是。”朱见深第一次对他如此客气,倒让钱徵彬颇不自然,只得起身,附耳过去,却听得一道冷冰冰的杀令:“先皇指定入宫的女子还有两位,你悄悄处理掉,不要惊动任何人。若有违抗,立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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