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阳的物资源源不断地挪到了边关,其实江若知道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不到万不得已,其实也是不愿劳烦他人的,可根据长公主的来信大致算了算,要将杰越一举拿下,修复战乱的亏损,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好在他确实认识一个“富可敌国”的人。
姚秋生经历了从前那一遭,倒是懂事了不少。姚安也能放心的把偌大家业都交给他打理。
接到入宫圣旨的时候,姚秋生是很紧张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且兄长的事情他一向不去掺和,若是摄政王看上了他家的家产,他该如何才能守住?兄长对他恩重如山,他豁出命哪怕抗旨也要替他守住的。
江若倒是没想那么多,也没跟姚安通个气儿,所以面对着跪在下面战战兢兢的小弟弟,他顿觉头疼。
怎么办,依儿很疼这个弟弟的,如今莫名给自己跪下了,他还不得被护师姐的媳妇抽筋扒皮啊?
远方的长公主莫名打了个喷嚏。
“你先起来。”江若本想亲自去扶的,可看他吓得直哆嗦,还是打消了念头。
姚秋生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默默的起身,站在了原地。
“别那么紧张。”江若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谢谢。”
怎么也是半大的孩子,能撑住这许久也实属不易,江若便不再绕弯了。
“你不认得我?我是你姐姐的师兄。”
“没...没印象。”也不怪他想不起来,江若确实在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对陌生的人来说,存在感十分的低。
看来今日是谈不下去了,江若无奈的想着,他应该先与姚安联系的,也是他一时想左了,当姓姚的都同他一个性子呢。
于是姚秋生这日只在宫里混了个脸熟,江若也没达到预想的目的,反而要送这孩子一些东西假作赏赐,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是风声鹤唳的两国,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除了长公主急吼吼地占领了人家几个城池,似乎也没造成彼此多大影响。
而江依在药谷依然昏迷不醒,梦境不断。
凌江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无法探知这毒素究竟是怎么回事,梁敏也心焦不已,却不敢放下这头去别的地方。
几人正僵持着,江若那边便得了密报,说贾锦乡要见他。
这下不能将人弄过来了,只能江若自己出去。
夜半三更,他换了衣服,悄悄地翻墙回了庄子。
“寻我何事?”江若一进屋子,便看到老者正焦虑的团团转。
见有人进来,他先是吓了一跳,发现是江若后忙迎了上来。
“老朽的女儿呢?”或许是多日不曾见到江依,隐隐猜测出了什么,又或许是父女血脉牵扯,他的心跳的厉害。
江若眉头一皱,当初确实是他封锁了消息,也难怪这小老头刚发觉事情不对。
“依儿病了,在师父那修养呢,不必挂心。”
“是病了还是毒发?可发疯了吗?”贾锦乡似乎知道些内情,忙不迭地问。
江若惊讶道:“你知道?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哎...”贾锦乡无力的垂下了双手,倚着墙慢慢瘫坐到地上,“如今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我是杰越人。”
“杰越人?”和边关打交道了这么久,江若自然知道贾锦乡这话意味着什么,“你中过毒?”
“我也是无可奈何了!”贾锦乡想叫,想喊,却因为苍老而十分无力。
世道早就乱了,准确的说,是杰越的世道早就乱了。
贾锦乡原也是与杰越皇室有牵扯,他娘是宫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公主,后来夺嫡之乱因为站错队伍,让夫家与孩子受到了牵连。贾锦乡是揣着家里的家底儿逃出来的,有忠仆护着逃出生天,渐渐闯下一片家业。隐姓埋名到如今,实属不易。
可这些个脏东西,是皇室的人从小就被埋在身体里的,这是既定的宿命。
“可...苏启他娘,与杰越并无干系啊?”江若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她为什么会中毒的?”
“方承良是个祸害。”贾锦乡多少记得一些早年的事情,“他为了保命,出卖了很多人,为了自保,还偷了秘蛊。”
不知道为什么,江若突然想起暗桩汇报的,方丞相一家与苏启死前的惨状。
“是最后都会那样死去吗?尸骨无存?”
贾锦乡悲痛万分,缓了好半天,才僵硬的点了点头:“是。”
江若眼前一黑,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依儿怎么办?她怎么办?”
“老朽不知为何,能活到这把年纪,或许与什么有关,可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让老朽逢凶化吉。”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我带你进宫,你收拾收拾,我要带你进宫。”
江若从来一副算得定坐得稳的样子,很少有这么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
贾锦乡看江若这般反应,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时疏忽,让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遭受那么多挫折悲苦。幸好江若救了他,也救了他的女儿,如今看来更是诚心相待的。
这让他怎能不感动呢?
不管心里如何难过,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收拾停当了。
几件衣物,一些书籍,是陪伴了他十数年的东西。
“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怎的不置办些新的?”江若十分顺手的接过贾锦乡的包袱,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与其弄些不怎么需要的东西,不如都留着。”贾锦乡从怀中掏出一物来,“从前在岛上,凡事有您照料,后来您将我接出来,还让我们父女团聚,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信物是我贴身之物,还请您收下。”
“这是什么?”江若接过贾锦乡递过来的物件,触手生寒。
可贾锦乡一离开这物件,在油灯微弱光芒的映照下,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他咳嗽了几声,道:“这是玄冰玉,石料在雪水滋养下,据说数千年放能得这么一块,是我母亲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