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颖下了火车,清河和上海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气息,火车站人挤着人向外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前方走过来帮她挡住人群。周颖点头说:“江先生,谢谢你。”江离不说话,接过她手上的硬箱。走到空旷的地方后,周颖打量了一下他。他戴了一顶黑色礼帽,棕色的风衣披在身上。宽厚的肩膀像一座山。配上他的背影,有一种侠客的感觉。难怪宁鸢说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个子很高,应该是北方人。眼睛被帽子遮住了一点,周颖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可以一眼看到结局。他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周颖不想猜测。江离只是沉默着。
江离在一家旅馆停下来。周颖问:“我住这里吗?”江离点头。“不了,我不是来旅游的。退了吧。我去当地的医疗救助站报到。会有人给我安排住处的。”江离不再说什么…
几天工作下来,周颖终于明白了江离的眼神:不是不信任是感觉无能为力。周颖第一早上,看见有人在施粥。粥里有黑色的米虫,浑浊的汤下面沉淀着小石子。肉眼可见的米粒浮在上面…掰开硬邦邦的馒头里面己经发霉了。人们争抢着却大口往嘴里塞。周颖只能张着嘴,震惊地看着他们。她想说话,嘴里好像堵着什么。她想说这不卫生,吃了会生病的。有的人己经病了。可是,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口粮了。如果是她早就受不了了。总有人拼尽全力地活着。周颖不想除了给他们一声叹息,什么也做不了。
周颖摘下口罩,坐在台阶上。江离看了看奔流的河水,摸出口袋里的烟盒。见周颖低着头,把烟盒放了回去。“江先生,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江离说:“周小姐请讲。”“我想让你把市场上所有的白头翁的根买过来。如果不够,鱼腥草也可以。”江离直接去了。不知道他的钱够不够,等一下找人送给他吧。周颖的钱只能救急,好像没办法解决根本问题。
另一边,方乔在广场中心演讲。他的思想好像锁在象牙塔里似的。人们只当是热闹看一眼,然后一哄而散。没有人买账。一个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下来和方乔聊天。“方公子,你知道为什么人都走了吗?”方乔也是知道一点的,想听他细说。“你是方家少爷,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要钱。你指缝里流出来的一点钱就可以让一个人活一辈子了。你也不要怪大家冷漠,有的人自身难保了怎么管得着别人。你也理解一下吧?”方乔听了他的话只觉得羞愧。自己没有认清形势。他觉得至少没有白忙活,应该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宁鸢看了看他,不知道怎么办。江离和周颖应该急需用钱吧?“不要气馁,会有办法的。”宁鸢安慰方乔。方乔微笑回应。
经过大家的努力,宣州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周颖走在大街上想买一点吃的奖励一下自己。街上的人很少,巷子逼仄悠长。石板上长出几片绿油油的青苔。台阶的旁边杂草早己干枯,种子埋在地下。等待一场春雨唤发生机。有人走过,青苔被人的鞋底带去远方。周颖来到一个小摊位旁边,蒸笼里的东西发出阵阵清香。摊主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姑娘,你要买什么?”周颖微笑着说:“里面蒸的是条头糕吗?”师傅打开蒸笼,洁白细长的条头糕躺在里面冒着热气。“师傅,来一笼条头糕。没想到在宣州也能吃到上海的味道。”师傅想了一下说:“我在上海的饭店里做过学徒。不知道你觉得正不正宗?”周颖拿筷子夹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其实,周颖一到宣州,钟诚就联系在宣州商铺的人在暗中给她提供帮助。只可惜,钟家在宣州的商铺太少帮不上什么忙。
她吃完东西后,随便逛了逛。一个男生从她的身边走过撞了周颖一下。周颖低头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不好意思。”他走了有一段距离,一个人好心提醒她。“姑娘,摸摸你的头上少了什么吧?”她的红豆簪子被他拿走了。周颖走前追他,他毕竟先走还熟悉路线。看来,是追不上了。周颖不想放弃。
江离在前面把他摁倒在地,男孩子挣扎却无济于事。江离把他拉起来。周颖吐了一口气说:“江先生,谢谢你。”又对那个男孩子说:“簪子,你能还给我吗?它对我很重要。”男孩子不说话。她又想了一下:“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给你救急。”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江离把他放开,男孩双手接过,把簪子还给周颖。周颖看着他。乱篷篷的头发,瘦削的脸沾了尘土。破烂不堪的衣服还算整洁。他的年龄好像和钟诤一般大吧?周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应该在奶奶的怀抱里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吧?周颖说:“孩子,你身体健康,心智也算成熟,四肢健全。为什么不去做一点有意义的事呢?你想过改变吗?”周颖看他刚才拿东西的时候,眼神不慌张,好像很熟练。男孩子低下头:“我…我…”周颖见他吞吞吐吐,突然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感觉。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人各有各的苦,不能感同身受啊。
江离看到刚才的情形,想起了年少时期的事。其实,周颖问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江离想帮他求情。想了想还是算了,怕他再犯。周颖处理的结果江离没有感到意外。现在情况特殊,她能理解…周颖说:“江先生,你跟踪我?”江离拉回思绪。“受人所托,抱歉了。”声音有点轻。“不用道歉。是宁鸢吗?”“是。”周颖有好多话想问他。可这是他们的事。江离性子沉闷,未必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