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渐渐擦了黑。万家灯火通明。他们抱着有点热,钟诚见周颖有点不适就松开了。周颖的脸色苍白,嘴唇带着点点血色。钟诚微笑着说:“你睡吧。我陪着你。”周颖摊开他的手心,掌心里扎着几根木刺。鲜血有一点干了,像雪地里的红梅。钟诚赶紧握拳:“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周颖想抚摸钟诚的双手,怕他太疼了。刚才护士留下了东西,周颖从托盘里拿出镊子轻轻帮他挑出来,眼神专注。钟诚温柔地看着周颖,他还是让她担心了。以后要隐藏得好一点。可是,她那么细心自己在她的眼神中什么也藏不住。周颖给他包扎好后,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傻瓜。人生要经历的事情多了呢,危险再所难免。你不能伤害自己。”钟诚点头:“知道了。”周颖看他的表情,认真听进去了就好。安心地睡下。均匀的呼吸声传到钟诚的耳朵里,轻柔得像一片花瓣落入心间。
几天后,周颖出院了。小家伙们在摇篮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钟诚整理了一下领带,问旁边的人:“怎么样?还可以吧?”钟诚有半年没有去公司了,还好一直挺太平的。能处理的交给下面的人做,不能的带回家。钟诚感觉安静太久了,他们在背后搞大动作。可是没有查到。周颖打量了一下他:“你去照镜子吧。”钟诚说:“我要看什么镜子?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我的样子。”周颖微笑:“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得未必标准。”钟诚摇头:“我只在乎你怎么看。也希望你可以多看我一眼。”周颖其实不会说什么情话的,说出来觉得腻。和喜欢的人说好像也还能接受。钟诚也不是一定要周颖看他,只是为了让周颖知道就算有了孩子。钟诚还是更在意她。孩子好像是一根有形的线把他们拉得更近了。钟诚见她头上缠了一根红巾。“我知道女人做月子缠红巾是岳母这边的风俗。天太热,不要闷坏了。”周颖说:“娘的一番心意嘛。”
“想家了吧?我们带着孩子回家。”丁涵来照顾了她几天就回去了,周颖更想见她爹。他有外孙了,当姥爷了!一定很开心吧?李婶敲了敲门,端了一碗鸡汤过来。“大少奶奶喝汤了。”周颖看了一眼钟诚。“李婶,鸡汤你放下吧。”钟诚说。李婶照做,默默退下关上了门。不怪周颖不想喝,是她喝腻了。钟诚揉一揉她的眉心,把眉头解开。“有一个小朋友不乖哦。不好好吃东西。”周颖拿起勺子,钟诚把勺子从她的手里抽走。“你不想喝就不喝了。不要勉强自己。”周颖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可是就这样端出去会被人说。”钟诚说:“你喝一点,就一点。”周颖想了想:“你帮我吧?”钟诚不想吃。周颖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玩着他的手指。其实,在一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神他就同意了。可是,周颖的手好柔软啊,像拿了一块细腻的羊脂白玉不舍得放开她的手。钟诚有一点点期待,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周颖见他好像还不肯帮忙说了一句:“阿诚哥哥,帮我一下好吗?”她的语气不像是在撒娇,声音不是柔柔的。是那种稚嫩干净的,好像一个有礼貌的小孩子讨要糖果吃。这一句“阿诚哥哥”听得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耳朵染上一层红晕,烫得吓人。他吞了吞口水好像一个书生被狐狸女妖喊夺了魂。她的声音干净其实更多的是仙女喊一个迷路的少年。是他心里的非分之想太多了。这一声“阿诚哥哥”太要命了,即使碗里的是毒药他也愿意一饮而尽。周颖见钟诚一直看着她:“你给句话啊?”鸡汤已经放凉了,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周颖笑了:“还是兄弟痛快。”钟诚愣了一下,怎么和他想得不一样?钟诚微笑:“你都叫我阿诚哥哥了,那我叫你三妹妹吧?三妹妹,你好啊!”周颖佯装打他,即使是假的,她也不会下手。在钟诚看来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她的手挥动着,抓心挠肝。“别说了。”
婴儿的一声啼哭让他们停止了玩闹。“是钟昕哭了,还是钟意?”周颖问。钟诚看了看一个孩子的手心。“是钟意,钟意的手心有一颗红痣。”兄弟两个好像心意相通,一个哭了另一个也跟着哭。钟诚一只手抱一个孩子,哄着他们。周颖看着他抱孩子的动作,好有耐心啊。钟诚一定是一个慈父。“你们要乖一点啊,乖。不哭了,不哭。”钟诚把孩子交给下人。
周颖梳了梳头发,镜子里倒映着几根白头发格外刺眼。她抚摸着鬓角的头发。“如果我人老珠黄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钟诚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我年龄比你大,你美人迟暮时难道我不是个糟老头子吗?我们老了的时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年轻时的经历也很好。”周颖当然知道,还是有点伤心。“可是,一般情况下女士比男士老得快。”钟诚开玩笑地说:“谁说你老了?我的三妹妹永远年轻有活力。”周颖终于露出一点微笑。钟诚把她的头发放下,给她编了两把麻花辫。他的手巧,轻柔又熟练。这是钟诚在孩子没有出生前学习的,他以为会是个女孩子。钟诚站在她的后面,镜子里有两个人的影像好一对璧人。“谁家小姑娘放学回家了?”周颖露出微笑,好像一朵绽放的花骨朵儿。终于不是安慰人的那种笑了。钟诚说:“这才对嘛,十九岁的年纪。那是鲜花刚刚盛开的时候,正是接阳光雨露的大好时光。我们也算是青春年少,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钟诚知道她只是太闷了,一定要陪她好好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