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茅才刚搬到矿工寝室不超过72小时,但寝室内却早已满是污秽,简直像城建时代的贫民窟一样,床边上摆满了垃圾;桌面快堆成了小山,但大部分都是没用的废纸和揉成一团的旧报;食物的残渣随意丢在垃圾桶边,腐烂得发出腥臭味,甚至吸引了菌丝爬满了整个架子,若是放在旧世界,屋内应早已爬满了苍蝇。
枯茅想,自己是不是太颓废了?他用脚蹬了一下肮脏的床单,又轻松地翻了个身。
颓废不颓废有什么用?面对方舟崇尚的绝对实用主义,不管资历再好,本领多么千载难逢,也都只得像机器似地重复着无意义的机械劳动,从18岁起,伴随着每周两天的无聊假期一直劳累到完全丧失劳动力为止。对于他来说,没有自由的活着,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但更可怕的是他和许多资历优秀却不卓越的人一样,被分配进了勘探纵队。
他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运用他作为1号城居民独有的特权,暂时不服从职业的分配结果,选择一个最基础的职业,也就是成为凭劳力得到信用点的矿工或是工人;或者就是服从分配的安排,老老实实的去勘探纵队报到。
但干什么不比出去送命强?他自然选择了前者,在矿井中的生活也没有那么有趣,在来到这的三天里,他除了每天挖8小时的矿外,也就只是无所事事的在寝室里躺着。若时间没有超出范围,有时兴许还能看看信息平板打发时间。
这时他听见一阵叩门声,透过并不密封的门,他隐约还能听到一些细碎的交谈声。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枯茅说。
城防纵队的五人推开门,立马被眼前的脏乱所震惊。他们对于雪松仍有警惕,于是把他独自留在门外的廊道里。这里的肮脏与杂乱让士兵们难以理解,尽管他们早已知道放弃勘探纵队而选择当一个普通矿工的人行为会是有多古怪,但扑面而来的“视觉风暴”也让他们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鹰杨忍住对房间内浓郁的腐烂味的厌恶,对坐在床上的枯茅说:“你是叫枯茅吗?请跟着我们出来一下。”
枯茅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床上站起来,有意避过地面上的垃圾,摇晃着走到狭小寝室的中央。
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间,鹰杨想用制服雪松的办法来控制住眼前这个任务简报上说很强的目标,一个箭步闪到枯茅身后,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电子手铐。
但就在鹰杨即将拿出手铐的那一刻,枯茅以一种惊人的爆发力向后一蹬,一脚踢中鹰杨防弹服上的陶瓷护甲,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鹰杨踉跄着退了几步,这时其他几个士兵才急忙取出藏起来的小型警用激光枪,对准了枯茅。
“你们这是闹哪出啊?”枯茅面不改色地疲惫地说。
鹰杨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数声,若不是他身着防弹背心,他的肋骨也许就不保了。他也曾想象过这个枯茅到底有多厉害,但枯茅惊人的反应力和力量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一个胆大的士兵放下激光器,向前走了一步,对枯茅说:“对不起枯茅先生,我们是城防纵队的士兵,我们是奉命将您带到勘探纵队的,你可能也有所耳闻,几日前方舟的火电站发生巨大的故障,我们需要让勘探纵队去废土收集维修材料,你的资历和能力是胜任这一任务的,我们希望你能加入勘探纵队。”
枯茅仰起头,像是沉思着似地望着天花板,不经意的说:“如果我去的话有什么好处?”
“这是事关全方舟命运的事,如果你不去的话,勘探纵队可能会无法完成任务,进而导致全方舟电力瘫痪。”士兵接着说。
“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嘛,说得跟离了我就跟没了左膀右臂似的,让他们自己去找不就得了。”枯茅说。
“但你的实力如此卓越,勘探纵队没有你将是一大损失。”
枯茅摇了摇头,说“我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早就成为管理层的人上人了,怎还会窝在矿坑里?没兴趣,你们回去吧。”
在一旁的鹰杨站起来,说“你就甘心这样吗?”
“怎样?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枯茅说。
“你如此的逃避责任,甚至放弃勘探纵队一个月高达一千信用点的高昂报酬,只能说明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你刚刚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这无法掩盖你是个极端的利己者的事实——”鹰杨一字一句地说,他似乎之前对枯茅的履历有所了解。其他几个士兵显得有些惧怕,在常人看来,这锋芒毕露的话是非常容易激怒别人的。
他的话似乎也引起了枯茅的兴趣,枯茅打断了他的话,说:“是你说的那样,然后呢?”
“然后,通过你最近的阅读记录以及网络论坛的发表评论记录,反映出你是想要摆脱这样的心境的,你也想着改变,想要有所作为或者成为他人崇拜的对象,你想着让你的生活从这枯燥乏味中解脱出来,但你却不知怎样改变。”
“那我在勘探纵队就能改变了吗?”枯茅饶有兴趣的问
“加入勘探纵队吧,起码你能看到真正的天与地,能够呼吸到未经过滤的空气,也许也能够真正的为自己活着——因为你在那里将为了别人而战,你也将从他人的追捧中获得至高的愉悦。”鹰杨加快了语速说。
其他几名士兵简直看呆了,他们与鹰杨也共事了许久,却从来不知他的口才如此,就算这不是他的即兴,也证明了他的心思缜密——他甚至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在数天前就早已安排好了说辞。
枯茅似乎产生了兴趣,放下戒备,沉默了一阵子。
他说:“有意思,这确实是我所想的,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
“勘探纵队的伤亡率是多少?”
“大概是1/4左右吧。”
“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危险,确实让我有一些兴趣,那我就姑且加入勘探纵队吧。”枯茅向前迈了一步,握住了鹰杨的手。
鹰杨内心暗喜,看来他现在的任务应该已经成功了,最后一步只需要把他们带到就行了,他也就可以摆脱这个倒霉的差事了。
……
夜长总是梦多的,在暴雨的交响曲中,伊维奇似乎又想到许多。
两个月以前。
前印度加尔各答市,勘探纵队南部13号废土据点——前废土时代的加尔各答1号避难营。
据点的外面,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无数不可名状的怪物嗅到了生命的味道,在雷电带来微弱的光亮中缓缓从海中蠕动上岸,向潜藏着生命的市中央大楼包围,大楼周围爆发激烈的交火,那是仍能战斗的勘探纵队战士们的抵抗。
据点-1楼,临时改装的地下野战医院。肮脏的地下室摆满了地铺,地铺上躺着呻吟着的伤员,血淌在地面上,空气都似乎蒙上了一股腥红的铁锈味。
地下室的一角,用木板围成了简易的重症监护病房,其中躺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面色铁青。
监护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三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走上前去,对躺在病床上的人说:“烈风纵队长,第9次突围失败了,那些怪物的分裂速度难以想象,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阵地,我们该怎么办?”
“灼光,我们现在还能战斗的人员有多少?”烈风说。
“第一和第二小队全灭,第三小队伤亡过半,第四小队中的U、V、Z战斗小组也受到重创,现在还能参与战斗的只剩150人左右。”灼光说。
“那外面怪物还有多少?”尽管透过钢筋混凝土的天花板依然传来沉闷的雷电声与风暴声,但烈风还是在冷静地沉思着。
“我们探测到的数据显示,以现在他们分裂的速度,大概每一小时它们的数量就能翻一倍。体长大于20米的外面还有10多头。”灼光说。
烈风说:“看来是凶多吉少啊——对了灼光,你的另一只眼睛还看得见吗?”
“纵队长不用担心,我只靠一只眼睛还能继续战斗的。”尽管灼光这样说着,但他还有视力的另一只眼睛仍然在淌着血。
“咳咳咳……”烈风猛烈地咳嗽着,他之前在防毒面具破损后意外吸入的真菌孢子已开始在肺中以每10分钟表面积扩大一倍的速度蔓延,摧残着他的呼吸系统,“看来我是很难回去了,你们必须要带领残余力量带着搜集到的物资回到方舟。”
“不要放弃!纵队长!我们就是杀出一条血路,也要和你一起回到方舟!”灼光的声音颤抖着,混着鲜血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尽管他自己知道,这样严重的真菌侵入,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是无法治愈的,况且还是在资源更为缺乏的废土。
“不要犯傻事,秋枫、青露、灼光,你们听好了,把作战地图拿来,准备安排最后一次突围。”烈风说。
三个副纵队长围过来,将地图递给眼前这个几近在回光返照状态的纵队长。
“灼光,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勘探纵队新的纵队长,士兵们需要一个领袖,你不能拒绝这个使命。”
“明白了。”
“秋枫,开始准备「生命活动增幅剂」和「生命活动抑制剂」,给没有行动能力的、伤势严重的——包括我,分发增幅剂,让我们作为诱饵吸引怪物……然后给仍能战斗的士兵分发抑制剂,让他们暂时处于‘隐身’状态,以最小的代价实现突围,回到方舟。”
“可是……”
“就这样做!现在的情况我们必须有一部分人牺牲,带上如此之多的伤员是根本无法突围的,甚至会导致全军覆没。让能够战斗的士兵突围出去,给勘探纵队保留一丝实力吧。”
秋枫沉重地说:“明白了。”
“青露,你安排勘探资料的运回,让能突围回去的人带上本次勘探的成果——特别是杀虫剂、车辆底盘悬挂以及无影灯的配方,要记住,这可是我们用生命换来的。”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传我命令,10分钟后开始最后一次突围,务必要保留有生力量。”
小小的指挥室立马忙碌起来,给各个掩体内绝望的士兵分发最后的命令。
“对了,灼光。”烈风忽然说,“对于你记忆的证实,看来我是无法见到了。你必须要活着回去,你要记得你的使命,如果你的回忆没有错,那也许会直接影响方舟的文明进程。”
灼光沉默着。
“你一定要永远记住你的使命,从今以后,你要使用你记忆中的本名‘伊维奇’。在那北方永冻的坚冰之下,也许埋藏着你记忆中的那个‘第二世界’”烈风说道。
自那一刻起,“灼光”消失了,他已蜕变为曾经的“伊维奇”。
在野战医院中疗养的伤员都放弃了治疗,陆续使用生命活动增幅剂,周围监视的仪器见证了他们心率逐渐加快,直到接近每分钟近200次。每一个伤员的脸上都布满了痛苦与煎熬,但都没有反抗,平静地面对着即将终结的生命。
10分钟后。
城市废墟中央大楼忽然响起猛烈的爆炸声,随即弥漫出漫天的蒸汽,从海洋中爬上陆地的触手怪物如同闻到猎物一般向已断裂的中央大楼缓缓蠕动。
那蒸气是300多名伤员使用生命活动增幅剂,急速散发出大量热量产生的,他们散发出蛋白质与有机物的信号,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怪物。但它们也许会有所察觉,自它们将猎物包围在大楼一开始激烈的反击此刻已变得零星,它们也许正暗自窃喜着,争先恐后的奔赴向“食物仓库”。
与此同时,一条狭窄的巷道内。
爆炸接二连三地产生着,熔毁了残肢与怪物的尸骸。最后的突击队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巷道前方前进和扫射着,巷道里的怪物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突发事件,它们简陋的感觉器官无法识别出生命活动效率极低的突击队员们——他们此时的心率仅仅相当于平常人的睡眠时。队员们用一道道激光束迅速切断了怪物们的神经,那拥有极高智慧的“母体”也就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吸附墙壁上几只较大的怪物从充斥着黏液的口沟中拖出数条触手,触手的组织迅速分裂与分化,形成一个个圆盘——类似于眼球的感光组织。而随即而来的几十道激光立即产生几千度的高温,在粘液的急速蒸发中触手随即炸裂开。数道探测强光打来使狭窄的廊道亮如白昼。
探照灯打亮的黑暗的巷道,巷道内蔓延的感光藤蔓经受不了强光的刺激,狼狈地退缩进黑暗之中。
几架电磁导轨重机枪被匆匆搬运而来,正对着漆黑的巷口以每秒几百发弹丸的速度倾泻着钢珠,顷刻间乱石飞溅,在黑暗中蛰伏的怪物半动物半植物的组织被动能极高的钢珠冲击得血肉横飞,整个廊道内蔓延着浅紫色的“血雾”,钢珠击中混凝土墙面的声音和怪物们哀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地狱的歌颂。
三四分钟后,撞击声逐渐平息,小巷内盘踞的辐射生物被全部清除,静得可怕。
幸存下来的勘探队员们踏着小巷内四处散落的凝胶与断肢,急匆匆的消失在巷道深处的黑暗中。
“快点跟上!不要掉队!不要喧哗千万不要剧烈运动!”几个小队长拼命地压低声音喊着,“生命维持系统受损的走在前面!”
深处是一扇门——前废土时代紧急的防空地道口,一直连接到5公里外的乡村,队员们龟缩着,潜行消失在地道的深处,他们将带着此行以极其高昂的代价带回的收获逃回到方舟。
道路实则漫长,等到最后的幸运儿回到方舟已是将近50天后。在这条路上,又有1/4的人葬身在废土。
不过现在,伊维奇又要出发了,他透过玻璃天窗看向黑暗的天空,阴霾似乎正在散去,日光似乎透过云层,洒下灰色的光辉。
……
经过了这一并不友好的“磋商”,枯茅同意加入勘探纵队。而被手铐禁锢在廊道里的雪松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从枯茅寝室里走出的几人。
雪松尽管没有识人方面的技巧,但他一眼便看出枯茅的深藏不露。
枯茅的眼神从一开始便带着永恒的疲惫,尽管顶着浓厚的黑眼圈,但眼神内却露出持久的警觉与镇定。从外表看他是一个邋遢的人,尽管他一定只有18岁,但却胡子拉碴,头发从未梳理过般杂乱,显得起码老了10岁。或是天生的因素,他的发色是常人少有的浅灰色,乱蓬得让人看上去像一只灰熊。
枯茅看的雪松一眼,又不经意瞟到了他的手铐,随意地问了鹰杨:“他也是要被你们带到勘探纵队的?”
“是的,我们的任务也就是带你们两个去那里,或许是因为你们两个的实力是属于卓越的吧。”
“那么总该可以把手铐取掉了吧,现在我总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吧?”雪松苦笑了一下说。
话音刚落,手铐便咔嚓一声落到地上。
鹰杨捡起手铐,拂了拂上面的划痕说:“只要任务完成,目标有配合的倾向,我们一般不会采取强制措施的。但这次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我们只能取此下策了。”
枯茅向前走了一步对雪松说:“那么你是叫什么名字?”
“我是雪松,来自4号地下城。”
“我叫枯茅,看来今后我们得共事一段时间了。”说罢,枯茅转过身对士兵们说:“据你们所说,勘探纵队,今天晚上就要出发?那赶快带我们那里去吧,反正我是不清楚去废土的路线。”
“其实并不远,就在这个地下洞窟东边的应急处理站,那里的内部专用电梯可以通往位于我们正上方的勘探纵队北方基地。”
……
几分钟后。
伊维奇昨天与今天早上刚接待了十几个新兵,这是方舟竭尽全力为勘探纵队补充的兵源,现在的1号和2号小队正在重组,3号小队需要休养,能够动员的也就只有4号小队了,刚刚他收到了来自城防纵队的消息,有两个实力较强的新兵就要送到这里来,他在电梯室门前等待着。
今晚就要出发,而大部分的战士选择在此时补觉,作为代理纵队长的伊维奇却睡不着。两个月多以来,他一直为在上一次勘探中整个纵队受到灭顶之灾的回忆所折磨。
能够让烈风队长甘愿为此付出生命的那份记忆到底是什么?说实话伊维奇自身也不清楚。他是一个谜一样的人,在被勘探纵队带回方舟后,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所在地与经历。他只记得一个国度与他的名字,而回忆中的名字就叫伊维奇。唯一记住的国度,似乎被称之为“帝国”,但每当他回忆起来便会剧烈地头痛。
“噔——”电梯门弹开了,从其中走出五个城防纵队的战士与身后的两人。
从电梯中走出的鹰杨对伊维奇说:“首长,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两个就是合适的人选,您先跟他们聊聊吧。事务在身,我们就不能再拖延了。”鹰杨像是在逃避似的,没有直视伊维奇的眼睛,在说明情况后就匆匆地转过身。
鹰杨进了个军礼,随后与四个士兵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小小的电梯室内就只剩下三人。
伊维奇嘴角稍稍地上扬,说:“新晋的战士们,你们好。这里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勘探纵队的队长伊维奇,你们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欢迎你们,雪松和枯茅。”
伊维奇?这个名字可不像方舟人的名字啊,听上去倒像是曾经西方国家人的名字,而眼前的人相貌也确实不像亚洲人,除了焦虑带来的满头灰白外,脸部棱角分明,双眼呈灰蓝色,拥有欧洲人显老的外貌。雪松正想要询问这个纵队长情况,却被枯茅抢先了:“那么我们的培训呢?据我所知,现在距离我们整装出发只剩下两三个小时了吧。勘探纵队将要怎样培养新人?我们在外面将遇到怎样的危险?”
“那么我们要谈的就多了,还是跟我来休息厅吧。”伊维奇说。
雪松和枯茅跟随着伊维奇走出了电梯间,眼前是一道如太空舱般的廊道,墙边上有着一排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荒漠的景色。据说勘探纵队基地的设计就曾借鉴到从废土收集来的火星基地模型,如同一个巨大的大圆盘,圆盘的四角各有一个通向地下方舟世界的电梯,武器库以及载具库在圆盘的外围,而宿舍与生活设施在圆盘的中央部分,四条廊道从圆盘的中央辐射状延伸到电梯。
此刻勘探纵队的战士们正在各自的寝室休息,如同俱乐部大厅一样的休息厅内也倒没有什么人,这里有桌椅沙发,也有着墙壁上巨大的信息屏幕与天花板上的透明天窗,休息厅的一角摆有一个娱乐游戏机,伊维奇找到一个沙发,面对面与雪松和枯茅坐下。
他从桌上拿起三个易拉罐,对眼前的两人说:“这是酒,喝吗?虽然是乙醇勾兑的,但也能引起一些的醉意。”
“那给我来一瓶吧。”雪松说,拿起一听易拉罐将其中的液体倒进嘴里,又苦又辣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倒并没有什么酒香,但他还是勉强咽了下去。
“我不喝,我只想要向你询问情况。”枯茅摇了摇头说。
“想要问些什么?”伊维奇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枯茅问。
“现在是几点了?”伊维奇反问说。
“五点半左右,大概半小时后天黑。”
“那现在我们就只剩下两小时的休息时间了。”
“什么?”枯茅不可思议地拍桌说道,“我们在两小时后就要去随时会受到生命危险的废土?也就是说,我们将不会受到任何培训,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当炮灰去送命?”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培训些什么?”伊维奇不明所以地笑着。
“武器使用呢?任务说明呢?我们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复杂的军用机械我们要怎么操作?”枯茅急切带有些愤怒地问。
“武器使用,你们就只需要使用阿尔法枪和贝塔枪,操作很简单,只需要在转动保险后瞄准敌人射击就行了;你们的任务就只是去运输零件和资料;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你们就举枪射击,过于危险的情况老兵会保护你们的;你们就只需要学会使用便携净水器以及防毒面具就行了。”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伊维奇竟然有条有理地一道道答了回来。
“就这些?”枯茅无奈地耸耸肩,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
“没错,只有这些。”伊维奇当然地答道。
“现在我可算明白勘探纵队为什么死亡率高了。”枯茅略带嘲讽地说。
“不要觉得这很奇怪,造成这种刻板印象,只是你们从未接触过勘探纵队带来的。在你的想象中,你们来到这里后,是不是要穿得像宇航员一样,身上带着各种精密仪器以及各种高式威力枪械,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培训后,像旧世界的特种兵一样走向战场?”伊维奇说。
枯茅说:“这只是应该的。”
“怎么会是这样呢?你要知道,勘探中队的战斗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你们将要面对的将是随时会发生突发状况的局面,不同的场合也需要应变的战术,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的经验。后续的一些资历较差的新人,也只会受到短短一周的培训。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临危受命的,在亲身经历前几次任务的后,你们的作战方法也就逐渐积累了。”
枯茅沉默了。
“那么,”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雪松开口了,“伊维奇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们详细地说明下任务情况?”
“这里没有别人吧?你们也没有带什么监听装置吧?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们了。”伊维奇顿了顿嗓子说,“其实他们所说的什么收集维修材料。是半真半假的,火电站的故障远比想象的要大得多,修基本是修不好了。执政院和科学纵队那帮家伙不知怎么回事,异想天开地想要修建核能电站,以替换落后的火电。我们也就只能照办。目前能勘查到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拥有着洁净的铀和研究资料数据。我们的任务也就是从那里把研究核能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是什么地方?”
“曾经的XJ罗布泊,末日之战前中国曾在这里研发过核弹与氢弹,但随着前废土时代的到来研究核能的项目也就搁置了下来,直到现在研究数据还留在罗布泊那里。”
罗布泊……是在哪里?是在青藏高原的北边吗?
伊维奇看出了雪松的疑惑,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张地图,是旧世界绘制的彩色高精度的那种。“这是我们的位置,青藏高原最南边,珠穆朗玛峰。上面大概有3厘米的地方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对了,现在应该已经是沼泽了,它的东边就是罗布泊,离我们这里不远,轻装前进大概只需要一周的时间。”
“这样啊……”雪松似乎在思考什么,“但这里是一片洼地,雨季才刚刚过去,那里会不会变得太过泥泞?”
“不用担心,顶多只会形成一些小的时令湖,大部分的水都会渗透到地下,那里旱季的温度最高可达六七十摄氏度呢。”
他们正说着,休息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看上去比雪松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走了进来,身着深灰色的制服,看来也是勘探纵队的人。
“队长,跟那两个新人聊的怎么样了?”少女说,扫了一眼坐在桌前的二人,“顺便介绍一下,我是秋枫,勘探纵队副队长。”
副队长?她看上去顶多18岁出头,却担任如此要职,看来是个实力非同一般的人。
秋枫很自然地走到桌边,将几张文件摊在桌上,说:“马上就要出发了,现在我们需要最后核实一下作战方案,两个新人……是叫雪松和枯茅吧,也好好了解一下规划吧。”
文件虽然只有寥寥几张,但却是用高档的碳素纸印制的,雪松随意瞟了一眼,文件的标题是用世界语写的“废土开发方案Ⅰ”、“辐射生态研究Ⅳ”以及一张在最底下用杂乱的摩斯密码书写的一份文件,应该机密程度很高?
“首先,这次的原则是收集资源和轻装上阵,计划只出动5个战斗小组,尽量的减少伤亡,在任务完成后立即返回,总耗时不超过三周,往返最多耗费两周。任务目标是收集核裂变机器、浓缩铀离心机的具体建造方案以及核实验参数,额外目标是带回至少20克浓缩铀。”
“等等,浓缩铀不会有辐射吗?”枯茅忽然说。
“只要没有发生链式反应的铀对人体的伤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秋枫说。
“哦……你继续讲吧,我在听。”
秋枫接着说。“接下来是分组情况,总共出动5个战斗小组——U、W、X、Y、Z小组,共30人。包括五辆鼹鼠装甲车与两个蝠鲼战机。两个新人都被编到W小组,伊维奇纵队长担任U小组的组长,我负责W小组。”
“可真是缘分啊,我们和副队长分到一组。”枯茅半笑着说。
秋枫认真地说:“在你成为我的部下后,希望你可以发挥你最大的实力。”,尽管从外表上看她少女的稚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但却有着像伊维奇一样坚毅的眼神。
“那现在我们去各自的寝室休息一下吧,距离出发就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了。”伊维奇说。
……
雨逐渐平息了下来,漫卷着尘土的灰云散去,夜空似乎是如此的清朗。月光从空中洒下来,高原的大地沐浴在黑暗与微光的交织中,是如此的安静。
此时此刻,4号地下城,少女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复,游丝般的心绪穿过钢铁的墙壁与坚固的地层,向某个地方飘去。
忽然,几道灼眼的光束从珠峰脚下的勘探基地射出,探照灯的光线来回的游走着,刺耳的警报响起。
时候到了。
“注意!注意!U、W、X、Y、Z作战小组立即准备部署,即将进行北方第52次作战!蝠鲼战机立即升空!5分钟后开始作战!”尖锐的合成音响起。
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