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两根手指很轻巧的捉着酒盅，指了指徐庶说道：“你，单福，也是曹操之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庶大笑三声，“是，我徐庶，是。”

　　司马懿仰头，用很猛的姿势，又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酒，“曹孟德，惯会此招，咱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要干个啥，毫无意义嘛不是。”

　　“你司马懿会不明白？”徐庶摇头，鄙视之。

　　“不过是用尽一切手段，除掉他感觉有威胁的人罢了。有些人他现在虽然在用，但迟早会死，譬如……那个被曹操跛足相迎的叫啥来着？”司马懿半眯着右眼，“嗯……我竟想不起来了。”

　　“你别问我，我也想不起来了。”徐庶很光棍的说道。

　　这样的问答方式不在他的喜好范围之内。

　　他夹了口腌菜，砸吧了两下嘴，赞道：“烈酒配腌菜，这味道，还真是一绝。想不到啊，一个装出想要借酒浇愁的人，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图这一口滋味。”

　　司马懿张了张嘴，旋即呵呵笑了起来，“呀呀呀，竟被你给发现了，看来我藏得还是不够深呐！”

　　“在我这儿，你没必要藏，你我一丘之貉，没有足够的功绩，也是个死奥。”徐庶说道。

　　司马懿挑眉，“主公不会杀我的，他应该舍不得。”

　　“希望吧，但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的一念之间，我很不甘心。”徐庶说道，“所以，我打算在主公到来之前，先把夏侯渊给弄死。本来，死的应该是刘备。”

　　司马懿忽然间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盯着徐庶看了半天，忽然轻嘶一声说道：“原来你跟刘备睡了那么多天，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弄死他？”

　　徐庶眼球向上一番，不太想接这个话茬。

　　司马懿一手抓着酒盅，一手托着下巴，“原来，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坏了你的好事啊！重温曾经和刘备度过的那些美好日子，俗称怀旧，给刘备一个你要重新投靠他的强烈错觉，再一刀。啧，还是你狠，我承认我落了下乘，但让我牺牲我自己，我还是办不到啊。”

　　“你说话，能别老是用啊……这样的感叹吗？”徐庶皱着眉头，怒目而视。

　　司马懿和煦轻笑，“我故意的，好让你再度体会到曾经和刘备相处的……美好时光……啊！”

　　徐庶眼帘微阖，深深的吸了口气。

　　“你是在压制怒火吗？”司马懿明知故问。

　　徐庶闭着眼睛喝了口酒，“夏侯渊必须死！”

　　“嗯嗯，嗯嗯，你放心，我知道。”司马懿点头，“你为什么不继续辅佐刘备呢？”

　　徐庶刚刚睁开的眼睛，又合上了，然后又是一个很响亮，很深沉的吸气。

　　司马懿笑的更开心了。

　　“现在的结果，我说的这些有用吗？听起来难道不像是狡辩吗？”徐庶怒道。

　　“确实挺像是狡辩的。”司马懿点头，“其实那天我心善了，我应该把你一切砍了，指不定又是一桩大功劳……啊。”

　　徐庶的手都忍不住想碰一碰刀柄了。

　　普天之下的士子都佩剑，唯有荆州，多喜刀。

　　汉刀，看起来和剑差不多，但更锋利，更强。

　　“说多了，说多了，酒后失言呐！东西是个好东西，可就是容易让人说胡话。”司马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脸歉意的说道，“那个你打算怎么杀夏侯渊？”

　　徐庶凭着强大的意念，忍了下来，“你做的那些安排呢？”

　　“我什么时候做安排了？奥，你说散出去的那些兵啊。其实这个事，怎么能算是安排呢？小鸡啄米嘛，城内是曹军的，城外是咱们的。在咱们的地盘上，怎么能让曹军随便瞎溜达呢。”司马懿重新捉起了酒盅，念叨道，“其实夏侯渊啊，我感觉弄不死，你要不然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主公大军即将到来，没有一颗上好的人头，你就打算这么去见主公？”徐庶轻哼。

　　司马懿夹了一口腌菜，咬的嘎巴嘎巴作响，喷着口水说道：“俗了，俗了，太俗了你！”

　　腌菜配烈酒，口水根本守不住。

　　司马懿一张口，直接喷了徐庶满脸。

　　徐庶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用主公的话来说，这孙子今天的戏很足。

　　足的有些过分！

　　“敢问军师，如何能做到不俗？”徐庶放下酒盅，起身一板一眼的给司马懿行了个拜礼。

　　司马懿眯着眼睛，受的很坦然，说道：“其实，很简单嘛，把夏侯渊和他那支兵马全留下就好了。他们轻骑追击魏延而来，所携带的粮草也不过勉强用几日的。现在应该早就断粮了吧？褒中也不是什么富庶地方，让他们全都饿死就好了。”

　　“这段时间，他们但凡是出城征粮的军队，全都让我给弄死了，一粒米都没有运进褒中城。算算时间，他距离死大概已经不远了。”

　　徐庶吃了一惊，刚刚喝下去的那点酒劲，瞬间全醒了，“城内的百姓呢？你也想让他们饿死？！”

　　司马懿扫了一眼徐庶，“大惊小怪了不是，褒中城内的百姓，现在是我荆州治下之民吗？不是！人家现在是曹操治下之民。夏侯渊都不担心这个问题，你担心这个干吗？”

　　徐庶沉默了，“可你这么做，有些太狠了。”

　　“废话，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呢！”司马懿再度鄙视之。

　　“可是，那是百姓！”徐庶反驳道，他有些愤怒。

　　司马懿咀嚼着腌菜，缓缓吐出两个字：“妇人之仁！”

　　“是，我承认我是妇人之仁。但我们不能拿一城百姓的性命，来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胜利。”徐庶喊道。他压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像是在咆哮，可好像又有些不敢。

　　司马懿将碟子里剩下的几根腌菜，悉数送进口中，慢慢咀嚼着，说道：“你刚刚并没有怜悯我的族人，现在却在怜悯褒中的百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主公曾经形容刘备的词语，我记得很清楚，叫又当又立，哈哈哈。”

　　徐庶的脸刹那间红了，他知道这个词汇背后的意思。

　　脸红，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愤怒！

　　短暂的愤怒过后，徐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司马懿说的对。

　　他确实又当又立了。

　　司马懿现在做的，和曹操对司马懿做的，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你打算用褒中百姓的生死威胁夏侯渊？”平静下来的徐庶问道。

　　司马懿盯着徐庶，有些失望，“我以为你刚刚会愤怒拔刀，然后一刀劈了我，给我一个解脱，你为什么要犹豫？”

　　“你说的很多，只不过是死的人多还是人少罢了，我确实又当又立了。”徐庶说道，“我同时更知道，你只不过是故意说说罢了，既然你的族人身陷囹圄，有性命之虞，但你不会真的这么做，你肯定还有后手。你用这样的方式，只是想逼迫夏侯渊就范罢了。”

　　“但曹操亲率的大军马上就要出秦岭了，届时，你堵不住褒中的城门的。”

　　司马懿很失望，“跟一个聪明人说话，很无趣。换做其他人，应该早就动刀子了，其实我告诉你的是真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夏侯渊不认怂，那就全死去吧！”

　　“百姓，呵，呵呵，你以为在我的眼里，我会看到百姓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不好意思，酒真喝多了。我的意思是，顺主公者昌，逆主公者亡！褒中百姓没有帮我们打夏侯渊，他们，就该死，不冤枉。”

　　徐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