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塔一层,最角落的房间里,冯狄发疯也似的砸着周围能看到的一切,口中呼呼呵呵,形状十分可怖。
关鹭白等几人赶到时,原本陈设简陋的小屋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满目疮痍。
冯狄的儿子冯康死命的从后面环抱住父亲的腰,口中疾呼着父亲的名字,希望唤醒仿佛入魔的父亲。
“都该死!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冯狄口挣脱不开儿子的环抱,狂怒之下只能高声尖叫。
口中反复重复的就是这一句话,间或的会穿插一句:
“让我走!快让我走!让我走!”
包括冯康在内,屋里原本一共有四个人,另两人是周围听到异动过来帮忙的邻居。
此时两人见到冯狄已经全无灵智,顿时远远缩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子在那里折腾。
然而等关鹭白等人一进门,情况却立即突变!
冯狄仿佛生人见了鬼般脸色惨白,尖叫着抱着脑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儿子,死命的往房间角落里躲去。
那架势完全是想从墙角挤出一个洞来,就此逃逸才好。
口中的呼喝也已经变成了:“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冯康呆然站在一边,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父亲为何这般惧怕眼前几人。
不久前他还跟自己述说着逃离光华寺的宏伟大计,突然就变了个人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变故,竟将这个随父亲走了多年江湖的年轻人惊的不知所措。
“关上门!”进门之后,关鹭白对跟在最后的若兰说道:“一会儿可能有些骇人,你还是在外面等吧!”
谁知若兰竟死死攥着关鹭白衣袖,倔强的低声道:
“等以后出了寺庙,往常山去的路上,只怕骇人的还要多千万倍,你此时可以将我赶开,日后呢?”
说话时,望着关鹭白的眼神里满是祈求和坚定的神色。
关鹭白深深看了若兰一眼,吴先生也在一边开口道:“若兰说的有理,有些事终将面对,就由着她吧!”
关鹭白点点头,轻声对着若兰说了句:“那你跟在我身后。”
若兰乖巧的“嗯”了一声,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种小女人受到保护的甜蜜感觉油然而生。
仿佛直面的不是离奇发疯的危险怪人,而是随着爱侣徜徉于江河湖畔,心中满是柔情蜜意。
关鹭白哪里顾得上她心中所思所想,扭头看向李炎问道:
“李兄,你怎么看?”
李炎深深的盯着冯狄,却没有立即做声,而是转头问周围来帮忙的两人:
“二位在这里帮忙,可有什么发现?”
两人也是一脸惊骇,站在前头个子偏高的一人开口道:
“原本老冯是完好的,方才在楼道里见到还跟我们打招呼,倒不似近几日般冷漠,不知怎地就成了这样。”
跟在后面看起来略微年长几岁的人也接口道:
“方才......方才我们站在这里,似乎觉察这塔有轻微晃动,随后老冯就变了,大吼大叫,乱砸乱扯的。”
晃动?关鹭白和李炎一齐把握到这个关键词,互相看了一眼。
这塔没有晃动,他们很清楚。
唯一发生的异状便是他们祭出离魂勾玉带起的能量爆发,所以冯狄怕的其实是这个?
就在此时,若兰忽然凑近了关鹭白耳边,呵气如兰的轻声说道:
“方才你让我跟着两位大姐去,我多方盘问,是问出了一些情况的。”
说话时凑的极近,关鹭白只觉得耳朵麻痒,浑身宛如触电般轻轻一哆嗦。
不由自主略略偏头躲过若兰一些,方才轻声问道:“怎么说?”
若兰见他躲着自己,却是抿嘴一笑,像极了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紧接着却是娓娓道来,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张、李二位大姐跟冯狄原本就是老相识,互相之间也有二十多年的交情。
原本冯狄虽然抠门,但绝不是如此反复无常之人。
但是自从前些日子惊变发生,他们随着冯狄的商队一道从常山逃回范阳,这老头儿便就此变了个人。
原本他是个生意人,见人先带笑,未语三分情。
但从那以后就变得神神叨叨,总是一个人躲在黑暗中,念念有词。
见了人也不再那么客气,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旁人,
偶尔目光相对,那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平等对视,倒像是一只豺狼望着待宰的羔羊。
若不是他依然保留着说话做事的能力,这些熟人几乎以为他也尸变了。
听了这些原委,关鹭白心中已然有了八分确信。
扭头看向李炎,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显然时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证实。
于是点了点头,示意情况与料想相差不大。
李炎心领神会的点头,又回头看了尉迟宥南一眼。
尉迟宥南指着墙角的冯狄道:“你们看他的手!”
几人的目光立即盯向冯狄抱着脑袋的双手,暗沉发青,指甲足有两寸长短,乌青乌青的,透着瘆人的黑光。
“试试看?”李炎再问关鹭白。
“如果与猜测的不同,他没什么问题,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关鹭白问。
这是若兰之前叮嘱过的,冯狄年纪大了,尽可能不要折腾他,如果他无辜的话。
李炎笃定的一点头:“先生告诉过我,离魂勾玉对常人无用,只对魑魅魍魉,亦或者将死之人有效,鹭白大可放心。”
若兰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一直紧紧捏着关鹭白衣角的手也略略松了松。
关鹭白点头:“那就试试吧!”
李炎点头,从怀里复又拿出那个黄色布包。
冯狄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惊恐至极,叫声高亢,感觉要把嗓子撕裂一般!
冯康见自己父亲怕成这样,尽管心中有诸多疑惑,但血浓于水,终于还是挡在父亲身前,疾声问道:
“几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何我父亲会怕成这样!”
经过这几天的搏杀,关鹭白几人在塔里已经成了实质上的管理者,威望极高。
但冯康为了父亲,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问话倒是问的堂堂正正。
当然神情上略略露怯是避免不了的,毕竟几人格杀行尸、抓捕尸猫的威势放在那里,说不怕是假的。
李炎叹道:“兄弟,他恐怕已经不是你父亲了,你还是让开吧!”
冯康闻言浑身剧震,李炎这一句话似乎击中了他心中的某种猜想。
这年轻人倒也直白,略一犹豫,便低声反问道:“你是说......我父亲被附体了?”
李炎轻轻摇头:“目前还不确定,但是一试便知。”
冯康对着李炎弯腰拱手:“那就万望李先生救救我父亲!”
说着就打算转身离开,谁知冯狄见冯康准备弃自己于不顾,立即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冯康的手腕,疾呼道:
“康儿!康儿!他们要为害于我,你不能走!不能走!”
这一抓显然用上了真力,那黢黑的长指甲一下子抓进了冯康的胳膊,疼得他大叫一声,却是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还不松手!”尉迟宥南“呛朗”一声抽出腰间短剑,指着冯狄吼道。
冯狄见他抽刀欲砍自己手臂,吓得再度尖叫一声,抓着冯康的手却是愈加紧了。
“动手!”关鹭白眼见那黑指甲在冯康的手臂上越刺越深,恐怕会出现新的问题,立即低声喝道。
三人齐齐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冯狄,将其死死按在墙角的床边上,动弹不得。
被自己父亲抓伤的冯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面色胀的潮红。
若兰过去掀开他的衣袖,只见被冯狄抓伤的地方已然开始泛青,乌青的几个指甲印极为瘆人!
而且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伤口处已经开始散发出微微的腐臭,更是印证了众人心中的猜想。
尉迟宥南皱眉低声道:“这个看起来倒像是尸毒!你们带他下去治疗,将发黑的腐肉尽数割了!”
扶着冯康若兰吓得一哆嗦,几乎就想撒手。
吴先生在旁边开口道:“走!若兰助学,我与你同去!”
得吴先生助手,若兰才算是定下心神,呼唤了旁边呆立的两人一起,扶着冯康下去了。
冯康疼得冷汗直冒,但父子情深,离开房间也是一步三回头,临出门还咬牙说了句:
“万望几位救救我父亲!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见关鹭白点头,他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随着若兰等人去了。
就此屋里只剩下四个人,尉迟宥南过去关闭屋门,屋子便复又封闭起来。
被压在床边的冯狄死命挣扎,却哪里奈何得了三个精壮青年。
只能徒劳无功的疯狂扭动身躯,惊声嘶吼。
尉迟宥南关门回来,接替李炎压住冯狄的左腿左臂。
李炎便腾出手来,解开黄色布包,从灵物封印之中拿出了那枚离魂勾玉!
“啊!!!”冯狄在见到离魂勾玉的一刻吓得完全失去理智,整个人宛如拼死挣脱枷锁的待宰猪羊,其他的完全顾不得了。
李炎哪里管他怎么想,轻轻用右手捏着离魂勾玉,缓缓向着冯狄的面门靠近!
“不要!不要!不要!”冯狄拼命摇着脑袋,口水甩出半截。
“不要靠近我!求求你!求求你!”
李炎的离魂勾玉却稳定的靠近着冯狄的面庞,那速度本身就像软刀子割肉,对冯狄造成着一波又一波精神伤害。
等到离魂勾玉距离冯狄面门半尺,李炎的手终于停住。
大张着嘴的冯狄拼命喘息,耳边却听到李炎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所以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冯狄疯狂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恢复了些许神志,看着面前泛着淡淡金光的玉佩,眼珠一骨碌,脱口而出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无辜的,你们为何要拿住我不放?放我走!放我走!”
见他不配合,李炎与按着他的关鹭白交换一个眼神,似乎是下定决心般猛一咬牙,拿着离魂勾玉的右手猛然向着冯狄贴了过去!
“啊!!!”冯狄发出一声震彻寰宇的惊叫,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叫道:
“不要!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离魂勾玉停在距离冯狄面门三寸的位置,玉佩碧绿的身躯上已经开始放出存许的金光,一如方才吸取尸猫魂魄时那样。
冯狄整个人已经完全汗透,大小便都失禁了,散发出一阵恶臭。
当看到离魂勾玉停在自己面前,似乎略略一动就能贴上自己面门,哪里还敢刷什么花招?
“说吧!还是我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炎冰冷平静的声音再次在冯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