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找场子
“这些日子,除了露燕舫,还有谁给你使脸子了?”
今日出行,苏汴并没有带上自己的乐队,反倒叫张大富有些不太习惯了。
“我说,你该不会真收到什么消息了吧?”
这胖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自个儿揣测了起来,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大喊道:
“难道是秦相爷要失势了?”
这话一出,边上的行人纷纷朝着他们看了过来,瞅清楚了苏汴的脸,一个个的便开始怪叫逃跑,本来热闹的街,眨眼间竟然变得空旷且安静了许多。
苏汴看着张胖子:“从大伙儿的表现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那便好,那便好。”
“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淮西是捷报频传啊!基本上每一天,那报信的人敲着锣都得绕城一周,说的尽是咱们取胜的好消息。”
“我还以为咱们官家有了取胜的例子,便要和那女真干上一波,如此一来,素来请和的秦相爷怕是……”
话未说完,他观摩着苏汴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接着道:
“是咱多虑了!淮西取胜便要打,那岳少保都打到开封去了,也就没有必要退回来了。”
苏汴沉默了一会儿,这临近午时,周边又变得温和了些,他将身上穿的大狐裘给脱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你就不想咱们打回去,是吧?”
张大富撇着嘴:“你今年十九,我今年也是十九,靖康的时候,咱们都不过是秦勋小衙内那般的年纪,能记得什么?”
“再者说了,你在眉州,我在黄州,又未曾吃过那金人半分的苦头……你我是交心的兄弟,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其实对于我来说,打不打回去,其实都没啥……那些北人们想打,他们打便是,咱们南人出点钱粮,也不算是亏了心。”
“主要是咱官家不愿打回去,那能怨得了谁?与辽国能做一百年的小,再与金国做一百年的小又何妨?都是做小的,能有甚区别?”
苏汴忽地停下了脚步,胖子不解:
“怎的了?”
“算了。”
“毛病!”
两人接着往前走,不过这次,苏汴再没有问他这样的话了。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他这二世祖的身份,平日里又喜欢流连于市井之间,比这更离谱的话都听到过。
尊重物种的多样性,这是人类成熟的表现。
“其实你一开始问的我没太好意思说,主要是怕你难过……”
张大富低着头:“确实是不止露燕舫叫我难看,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当真的不把你当回事了,毕竟咱俩的关系,他们都是知道的。”
苏汴早就料到了,从他这儿收消息的地方,可不止露燕舫一处。
这些日子淮西战事正酣,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在等着自己的。
自己不出现,当然会为难张大富了。
“说说,今儿个一并去了,看看是不是我在临安说话,当真就不好使了。”
“盐桥、灵隐寺、俞家园、还有大瓦子、西坊,还有……”
“停!”
苏汴收回了主意,光是把这些地方都走上一圈,那两天的时间都是不够的。
更何况,俞家园那边是一片洼地,尽是些农夫渔户,不说都是老实人吧,但胆子都是不大的,能奈何得了这胖厮?
想来是他要欺负人家却没占到便宜,索性来了个浑水摸鱼,想要将气儿给一并出了。
“还是去西湖吧。”
“可是现在……”胖子看了看天,“人家也没开门呀。”
“你是去找事的,还得挑个吉利时辰?”
“那倒是,那倒是。”
两人跟散步似的,所到之处幼儿啼哭不止,大姑娘花容失色,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月的宁静日子,甚至坊间都有消息说着苏贼死在了哪个女人的床上、再不会为祸一方了,今儿个见本尊又露了脸,着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各处都有眼线,看看他今日是要去哪里作恶,一直等见他出了钱塘门,往西湖的方向去了,大伙儿方才松了一口气。
白日的西湖虽然同样热闹,但没了那花花绿绿灯笼的点缀,便是另外一番的风情,恰逢今日天气不错,不少人都出门游玩;别说这是一个首都五百里外正在交战的国度了,就说这是盛世太平强国,只从此间看来,也是当得的。
西湖大,今日苏汴又没叫人吹唢呐,百姓们许多都没注意到这一行人的到来,不过他们没注意,别的人倒是注意到了。
“快,快,快收拾东西!”
陈三是淮北逃过来的,在临安已经待了多年,家里头做的是盐豆生意,认识他的都叫他‘陈盐豆’。
今儿个进城给酒楼送豆子,就听见有人说苏贼来西湖了,他前几年才刚讨了个媳妇儿,尽管人家都说是个丑妇,但他仍是心疼得厉害。
生怕那苏贼看上了自家娘子,依着那人的名声……诸多不好的故事在陈盐豆脑子里头不断上演,叫他连最后一家酒楼的豆子都没送了,直接便折身跑了回来。
他媳妇见他喘着大气,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一边听他的开始收拾东西,一边询问着:
“当家的,发生何事了?怎的弄得这般慌张?”
“苏,苏,”
陈盐豆累得厉害,好半天也挤不出个囫囵话儿来。
“苏贼来啦!”
这话一出,像是在配合他一般,霎时间,那西湖上停靠着的百艘船儿,竟然不约而同的将灯笼给亮了起来。
说好了白日不迎客,这是西湖的规矩,为的本就是配合读书人‘白日不宣淫’的体面,不过今日看来嘛……
只是亮灯笼也就罢了,等各艘船纷纷将舷梯给放了下来,木头间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哄哄当当的,竟生出了别样的节奏来……这便是真正的要开门了。
陈盐豆擦着脑门上的汗:“他娘的,这狗日的排场也忒大了。”
苏汴看着有些呆了的张大富,张胖子只知道他厉害,却不知道他这般厉害,如此场面,他也是第一次瞧见的。
这样一来,心里头的落差就更大了。
“走吧,咱们上船。”
话音落,乐声起;今日的西湖,比过去很多年里都要早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