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和范仲淹都逐渐感受到有太多棘手的问题是他们作为基层将领所无能为力的。历经苦难的大宋禁军,自从太宗朝几次连败于辽,就从朝廷到基层都人人自危恐战。真宗时期,把好端端的胜势谈成了平手,立下了“澶渊之盟”。可既然是平手,大宋朝却每年还须向辽赔款,美其名曰“岁币”。若说大宋朝不重视军事,大宋的军费却占到了国家财政支出的五分之四。加之两府三司名目繁多的官员的俸禄,巨大的财政压力也只能靠在百姓身上多刮一些,刮深了也带着血。在大宋百姓的眼中,大宋朝用巨资豢养了一支打不了仗的军队,财政既要养兵又要支付战败赔款。一片繁荣之下是百姓之艰辛。
要说大宋朝用巨资养兵也委屈了大宋的军队,当巨大的军费开支真正流向战争前沿的基层部队时又有很大缺口。军械、服装、食品、马匹……但凡和战斗准备密切相关的没有不短的。为了填补这个缺口,有的军事主官会向地方政府借贷周转,有的边境部队就直接做起了走私生意。向地方政府借贷周转是明令的违法行为,即便这些钱没有一分用于军事长官私用。
可没有钱前方的军队又如何做军事准备,所以这种行为仍然屡禁不止。关键就在做这件事的人和朝廷的关系怎样,只要朝廷不纠察就没事,毕竟基层部队军需处处短缺的现状朝廷心知肚明。但如果不是陛下的心腹、权臣的爪牙就千万不要去做,这种行为被异己拿去做文章,一纠一个准儿。
走私在边防部队十分普遍,他们私自经营国家专卖的物品获利。三司的盐铁司专管国家专卖,但凡能挣钱的东西,朝廷几乎都纳入了国家专卖。盐、铁、酒、明矾、香料,甚至也有茶叶这样的日用品。大生产销售商中央管,小本经营的地方政府管,质量又差,价格又高。酒这样的商品朝廷专卖也并非是保护未成年人,就是为了赚钱给国家养兵。对于茶这样的奢侈品,百姓忍忍也就不喝了。可对于盐这样的必需品也要朝廷专卖,无异于让百姓交人头税。然而,有专卖的地方就有走私,朝廷能垄断获利,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西夏这个地方真是不好,物资贫瘠、自然条件恶劣,但论马匹和食盐的质量之高、价格之低是大宋朝中原地区无法比拟的。
夏竦可是个聪明人,他不聪明他的那几个舞女也够聪明,玉姬就是一个人精儿。她们仗着夏竦的为官经历,把三司盐铁的那帮高官的女眷伺候的妥妥当当,开封、凤翔等地的销售商也被她们牢牢掌握。才来到西夏边境不久,就把西夏青白盐的销售渠道摸的清清楚楚。
这天,玉姬包裹着夏竦从内地带来的上好的茶叶和难得的布匹,悄悄的溜进一个小巷子里,闪进了一间屋子。这个屋子正是一位西军御武校尉的家,屋门快速的打开又关闭了。这位校尉高大黝黑,和家眷一道恭敬的款待玉姬姑娘。明天他的马匹将带着三千斤西夏优质的青白盐,穿越西夏边境,过潼关、经栈道进入四川。
“上次的货物有惊无险,您的那份都收到了吧?”玉姬客套了一下。
“拜谢玉姑娘,下官收到了。有夏将军护佑,每次都还算顺利。”这位黑校尉客气的回复。
“不能大意!户部、度支、枢密院的那帮污吏胃口越来越大,那伙儿谏官更是喜欢捕风捉影。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玉姬严肃的提醒黑校尉。
其实,玉姬说他们是污吏,多少也有些冤枉了这些“污吏”。因为这些部门都有严格的官员编制,衙门里除了极个别的官员编制外,其他大部分都是“临时工”,被称为吏。“官”们都可以定期拿到朝廷的俸禄,而这些“吏”可不是少一点儿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没有。他们除了混了一套威武的制服以外,几乎就是一个空壳,还要承担衙门里繁重的事务性工作。他们如果不“污”,靠什么补贴家用呢?所以这些吏污一点,官儿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看来把“贪官”和“污吏”并列,真是委屈了污吏。
黑校尉收到的这些钱没有多少是进自己口袋的,大多用在了伤兵、军残的抚恤上。这种“以私谋公”的行为在大宋的军营中很普遍,军费养不活军队,军队的指挥官还要对战斗负责,他们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呢?禁军中的伤病员直接编入厢军,待遇大幅缩水。这种打发伤兵的做派,对于一支战斗部队实在是难以为继。基层军官不得不想办法筹集资金,提高军人待遇,稳定军心,保持战斗力。
玉姬捞到的钱和大宋的军队没有丝毫关系,那些钱是给她用来挥霍的,军队能不能打仗原本就和她不相干。可是大宋朝哪里不是这般荒唐呢?基层部队违规搞建设备战,高高在上的两府三司唱着高调,中间有权有势的人非法大幅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