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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忠贤

明殇之风云起 西楼暮雨 3481 2024-11-15 08:55

  御花园。天启挽着袖子正在忘我的刨木头,由于过于投入,脑门上布满汗珠,他手一抹,继续忙活,边干边自言自语:“嗯,今儿朕很有感觉,浑身有使不完得劲儿。”魏进忠从水盆里捞出一条毛巾,拧了拧,小心翼翼的为天启擦拭额头,恭维道:“皇上几日不动手,今儿个一瞧,哎呦,这手艺、这匠心、这想法,真是绝了。小奴活了半辈子从来没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宝贝呀。”魏进忠的甜言蜜语灌得天启飘飘然,心里痒痒的,别提多得意了,他笑道:“你这奴才,真是越来越会哄朕开心喽。”

  这时,王安疾步穿过拱门,来到凉亭外禀报:“皇上—---”

  天启头也不抬:“何事?”王安:“皇上,大臣们都在平台等着召见呢。”天启停下手中的活儿,拍了一下脑门:“朕给忘了,唉,真扫兴。”

  平台。就在大臣们百无聊赖、昏昏欲睡时,王安回来了,高声宣布:“皇上驾到——”大臣们仿佛触电一般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叩头:“臣等恭祝皇上圣安。”

  天启一踏进平台便精神全无,哈欠连天,他懒洋洋地坐到龙椅上,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

  天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忘词了,他扭头看看王安,王安小声提醒道:“辽东。”

  “哦,对对……今儿召集大伙儿来就是想听听诸位爱卿对辽东战局有何良策,大家尽可放胆直言。”天启讲了通开场白。

  殿里一片沉默,无人说话。

  天启继续说:“建虏猖獗,肆虐辽东,前几天更是攻破辽沈,辽东军民惨遭荼毒啊!你们难道就束手无策吗?”众臣面面相觑,还是没人先开口。

  天启沉不住气了,开始点名:“薛国用,你这新任辽东经略对辽东战守可有何妙计呀?”薛国用出列跪地叩头:“臣…臣…臣…”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所以然,看来是被袁应泰和张铨的惨烈吓破了胆。

  天启怒道:“怎么,事到临头,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吗?朕要你这辽东经略又有何用!”薛国用叩头请罪:“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天启叹道:“朕看呢,这辽东经略你也不要当了,回家养老去吧,真是老不中用了。”薛国用听到这句话如同大赦一般,赶紧叩头谢恩。天启环视一周,叹道:“满朝文武,却想不出一个退敌的良策,辽东难道就这样丢掉吗?”

  “皇上,臣有话要说。”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出。众臣纷纷扭头张望。天启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官员出列跪奏。天启登基不久又痴迷于木工,不关心朝政,因此许多朝臣他根本不认识,他打量了一番那中年官员,问道:“你是谁?”

  那人奏道:“臣辽东巡抚王化贞。”

  天启点头道:“你就是王化贞?嗯,你有何话说?”

  王化贞奏道:“皇上,臣以为虽然目前建虏攻势猛烈,但以臣的观察,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从赫图阿拉到辽沈,如此漫长的战线,他们的兵力和后勤给养都已经捉襟见肘,如若继续南下攻掠,只能是自寻死路。”

  天启赞赏道:“王卿说得太好了,但不知王卿可有平辽良策呢?”

  王化贞更加精神了,他侃侃而谈:“只要兵马粮饷准备齐全,臣愿领军一举荡平建虏,直捣黄龙,全辽可复。”

  王化贞话音未落朝臣们一下子沸腾起来,个个喜形于色,纷纷向王化贞道贺,似乎只要派王化贞出马,辽东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在举朝欢欣鼓舞之时,大学士刘一燝没有说话,心事重重的听完王化贞的慷慨陈词后才出列奏道:

  “皇上,王巡抚勇气可嘉,只是辽东虏患由来已久,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平辽绝非一朝一夕便可功成名就的,当年杨镐统帅十几万大军四路进剿,最后却落得丧师辱国的下场,辽事一坏再坏,积弊甚深,岂能一战而解决呢?”

  刘一燝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人们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天启有点不爽:“那刘卿你有何高见呢?”刘一燝奏道:“为今之计,还请皇上认命新任辽东经略,与王巡抚通力合作,精诚团结,完成平辽大业。”天启:“嗯,所言极是,不知可有人愿意担此重任呢?一旦荡平虏患,恢复全辽,朕不惜通候之赏。”

  殿里一片沉寂,无人应声。

  天启看看群臣,叹道:“怎么,一个都没有吗?莫非都被吓破了胆不成!”

  刘一燝奏道:“皇上,有一人可当此重任。”

  天启忙问:“谁?”

  刘一燝:“熊廷弼。”

  天启自言自语:“熊廷弼?不就是那个熊蛮子吗?”

  刘一燝:“皇上,辽东唯此人方能收拾残局呀。”

  天启:“此话怎讲?”

  刘一燝:“熊廷弼在任时建虏始终不能南下一步,辽沈也不闻烽烟多年,虽然也未曾恢复失土,但总比今日的连连丧师失地要强吧。”

  天启点头道:“嗯,有道理,那就依刘卿所奏,令熊廷弼速速回京,接任辽东经略。”

  刘一燝叩头:“皇上圣明。”

  魏朝的死讯终究还是传到了王安耳朵里,说是魏朝在过黄河时不慎落水淹死,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怎么可能骗得住王安。王安虽然并不知道魏忠贤在天启那里说了什么话,但直觉告诉他魏朝的死绝对跟他有关。

  魏朝的死对王安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宫里人都知道魏朝是王安的左膀右臂,魏朝一死,极大的削弱了王安的力量。但此时王安并没有怀疑到魏进忠,因为魏进忠策划非常周密,而且全程由王体乾出面倒魏,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王安只好把满腔怒火发泄到王体乾身上,处处打击报复。王体乾害怕王安为魏朝报仇,找他麻烦,加上魏进忠手里攥着他的把柄,只能死心塌地的惟命是从。

  魏朝倒台后,他的徒子徒孙失去了靠山,树倒猢狲散。有些投入王安门下,有些则选择投入魏进忠门下。随着魏进忠势力的不断壮大,他已经逐渐能和王安一较高下了,宫里已经出现了二虎相争的局面。

  一山难容二虎,这俩人的摊牌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在此之前魏进忠并没有骄傲轻敌,毕竟王安的力量是魏朝无法相比的。王安历经三朝,伺候了泰昌帝、天启帝父子二人,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另外还和外朝的东林党人保持密切往来。加上天启对他也非常信任,想扳倒王安,远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魏进忠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宫中十万太监王安的徒子徒孙无处不在,他目前的根基还非常薄弱,远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虽然王安手里有一把好牌,但魏进忠知道自己并非一无所有,虽然他的牌没有王安好,但他有一张杀手锏王牌,那就是——天启。

  御花园凉亭。魏进忠行色匆匆的走进亭子里,天启正在挥汗如雨的干活儿,看见魏进忠进来了,便问:“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魏进忠笑道:“皇上,您就放心吧,都办妥啦。今儿一大早,小奴就带着皇上制作的八盏御制宫灯悄悄出了宫,直奔西市口,去得早还没几个人儿,小奴扮成小贩的模样,把这几个宝贝往那一放,哎呦!——您猜这么着?”

  魏进忠故意卖关子吊起了天启的兴趣,他停下手中的活儿,问:“怎么着?”

  魏进忠绘声绘色的讲道:“宝贝刚一放稳当,一下子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把小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伸长了脖子想亲眼瞧瞧这几件宝贝的神奇模样,把西市口的路都堵住了,都拼命的往前挤,小奴为了保护宝贝差点被挤趴下喽……”

  天启心里很受用,开心的笑了:“你这奴才,又在编故事哄朕,哪有这么夸张。”

  魏进忠一脸认真:“小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皇上呀!确实千真万确啊,这几个宝贝最后卖到了五百两银子一个啊。”

  “啊,五百两,这么多。”天启吃了一惊:“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居然值五百两?”

  魏进忠又说:“不止呢,有人说呀,这是无价之宝,要买回去当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呢。”天启哈哈大笑:“什么无价之宝,这些只不过是朕小试牛刀的小玩意儿,算不上什么宝贝。”魏进忠笑道:“皇上小试牛刀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那皇上精心制作的宝贝那岂不更是无价中的无价了。”

  天启心情很好:“你呀,这张嘴真会哄人,朕赏你点什么好呢?……这样吧,朕赏你个名字吧,大忠大贤,就叫忠贤吧——魏忠贤,好,不错。”

  魏进忠赶紧叩头:“小奴谢皇上赐名。”

  这个此时很不起眼的太监就是日后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爪牙满天下,差点断送了大明江山社稷的有史以来最大的权阉——魏忠贤。此时他正从后台走上前台,逐渐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巨大破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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