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文辅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闯进勖勤宫,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守卫宫殿的侍卫刚要上前阻拦,涂文辅脸一沉,厉声喝道:“都闪开,奉皇上口谕,捉拿谋逆犯上钦犯朱由检!”这个势利小人断定朱由检已经完蛋了,索性连王爵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听到这话,侍卫们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涂文辅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进殿门,鹰犬们紧追其后蜂拥而入……
“朱由检在哪儿?朱由检呢?快出来——”
涂文辅一进殿便高声嚷嚷,鹰犬们狗仗人势四处搜寻,翻箱倒柜,弄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正在后宫服药的李选侍听见前面殿中喧哗之声,皱起眉头:“何人喧哗?去看看。”
一个婢女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娘娘,不好了,宫里来人捉拿信王爷。”
“什么——”李选侍大惊失色。
“娘娘,快想想办法吧。”
李选侍强压心中不安,站起来说:“带本宫前去看看。”
刚进前殿便看见涂文辅正在逼问几个太监、婢女信王的下落。李选侍气愤难耐呵斥道:“放肆!后宫禁地岂容尔等喧哗,还不退下!”
涂文辅瞟了一眼,见是李选侍,正欲发作,转念一想这个女人毕竟是先帝宠妃,虽说先帝已经驾崩,但保不齐哪天当今天子会想起她的存在,还是留条后路为好。这样一想,他便满脸堆笑地说:
“哎呦,是李娘娘呀,小的们不懂规矩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涂文辅皮笑肉不笑地样子,李选侍也降低了音调:“涂文辅,你一大早领着这么多人闯进勖勤宫到底想干什么!”
涂文辅委屈地说:“娘娘如此责备,小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的哪有那狗胆,娘娘有所不知,小的是奉陛下口谕,捉拿谋逆钦犯朱由检!”
“放肆——信王的名讳也是你这奴才能叫的?”李选侍呵斥道。
涂文辅愣了一下,一想皇上确实没有撤销朱由检的爵位,那也就是说就算朱由检入狱,也仍然是信王。就连主子魏忠贤都忌惮三分。这时他才连忙赔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冒犯了信王爷,求娘娘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正在这时,朱由检走了进来发现宫中多了这么多生面孔,有点惊讶。涂文辅一见是朱由检,拉下脸,正色道:“皇上口谕:捉拿谋逆犯上钦犯朱由检。”
听到谋逆犯上一词时,朱由检惊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愤怒地质问;“本王何曾谋逆犯上,你把话说清楚!”
涂文辅冷笑一声:“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告诉你,带走!”
两个侍卫上前欲拿人,朱由检厉声道:“闪开,本王自己能走。”
说着扭头看了眼憔悴的李选侍,鼻子一酸,掩面而去。涂文辅等人紧随其后跟了出去。看着远去的朱由检,李选侍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婢女惊呼:“娘娘,娘娘……”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朱由检也体会到了这种世态炎凉的感觉。自打他被押入刑部大牢后昔日那些低声下气的狱卒们也变得趾高气扬,爱理不理,甚至连一碗水都讨不到,他愤怒地抓着牢房的木门,大叫:
“放本王出去,本王无罪!….来人呐!”
四周一片寂静,喊了半天也无人理他,他口干舌燥,无力地坐在地上,靠着墙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御花园凉亭。秋风阵阵穿堂而过,落叶飞舞,天气越来越凉了。天启挽着袖子正聚精会神地鼓捣着手中的家伙什儿,虽然外面秋风阵阵,但他的脸上却满是汗珠。
旁边的魏忠贤关切地说:“陛下,这天儿越来越凉了,赶明儿移驾弘德殿吧。”
“无妨,以后再说吧。”天启回应道。
魏忠贤又试探道:“陛下,信王已押入刑部狱,此案盘根错节,甚为复杂。据东厂密报,朝中许多官员都和信王暗通款曲,小奴想呀此事非同小可呀。”
“哦,竟有这等事?”天启停住手,看了一眼魏忠贤。
魏忠贤心中窃喜:“陛下,小奴寻思着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陛下不可大意,还是彻查为好呀!”
“哎,这个朱由检太让朕失望了,你去吧。”天启挥挥手,转身回宫。
“陛下,陛下……”魏忠贤叫了几声,见天启一拐弯出了御花园,这时他才露出了诡异地笑意。
勖勤宫。涂文辅又回来了,这次他就没有上次那么谨慎了,带了一帮持刀拿枪的侍卫,二话不说就往殿里闯。一进门涂文辅便神气活现地宣布:“皇帝有旨,查抄勖勤宫。”
话音未落,后面的侍卫们已经四处出击扑向各个角落,翻箱倒柜,见什么拿什么。
李选侍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微微的从殿里出来,看着涂文辅的人在殿内四处洗劫,李选侍气得浑身颤抖,却因是奉旨行事,无可奈何地看着涂文辅等人胡作非为。
这时,涂文辅领着几个人往里殿闯,婢女急忙拦住:“里面是娘娘寝宫,不得擅闯!”涂文辅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寝宫?陛下有旨,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怎么你们想抗旨不成?”
李选侍脸色惨白,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让他们搜吧。”
涂文辅笑道:“还是娘娘明晓事理,那小的们就得罪了——搜!”
一群人涌进了寝宫。
李选侍突然感到头一阵眩晕,身子晃了几晃,一股热流涌向喉咙,婢女们发觉李选侍有点不对劲儿,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李选侍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径直倒了下去……
弘德殿。天启整整睡了一天,暮色深沉时才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坐了起来,四处找鞋子。两个婢女赶紧上前伺候天启更衣,天启揉揉眼,无力的问:“几时了?”
婢女:“回陛下,亥时了。”
天启自言自语:“居然睡了一天,哎,看来朕真是累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殿,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天启愣了一下,他随即想到皇后刚承受丧子之痛的打击,不禁心生怜悯,心中暗暗叹气。
“让她进来吧。”
张皇后独自进殿,给天启施礼:“臣妾见过陛下。”
“哦,是皇后呀,这么晚了怎么还跑来看朕?你身体不适,早点回去休息为好。”天启关切的说。
张皇后开门见山的说:“臣妾前来是为了一件要紧之事,听说陛下把信王打入了死牢,不知可有此事?”
天启脸色阴沉,“嗯”的一声算是承认了。
张皇后心急如焚:“陛下万万不可呀!”
“为何不可?他谋害朕的元子,甚至差点害了皇后的性命,朕岂能饶他!”天启咬牙切齿道。
“陛下——”张皇后苦口婆心劝道:“别人不了解信王,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可是您的亲弟弟呀,此事颇为可疑,还请陛下三思。”
天启愣了一下,陷入了沉默,是呀,朱由检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们兄弟七人现如今就剩下他和五弟由检了。五弟聪明、宽厚、至孝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代贤王,连他也无法理解五弟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听了皇后的劝告,他细细一想也感觉此事甚为蹊跷。
张皇后见天启沉默不语便加重语气,说:“陛下,您想想之前那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为何刚一准备纳妃开府就发生这种事,由检岂会糊涂到如此地步?分明是有人心中愤恨,欲嫁祸于信王,陛下,万万不可被奸人利用啊!”
天启当皇帝确实是不称职的,痴迷木匠活儿,朝政统统丢给魏忠贤代劳,唯独对骨肉亲情很重视,张皇后的话他一向言听计从的,有时候也甚为疼爱这位年轻的皇后。也正因此魏客投鼠忌器,对张皇后恨之入骨,又无计可施。
天启沉吟道:“皇后言之有理,昨日朕确实太冲动了……”
张皇后继续说:“今天一大早,涂文辅带人打着圣旨的旗号,洗劫勖勤宫,逼死了李选侍,信王至今还不知道呢。”
“什么?竟有此事?朕何曾有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启大为惊诧。
张皇后接着说:“陛下有所不知,那个做伪证的婢女昨夜死了,至于怎么死的,王体乾那奴才最清楚,臣妾派人查过这个婢女以前在客氏府中当差,前不久才调到坤宁宫,跟信王没有任何关系,陛下您还不明白吗?”
天启似乎有点明白了,缓缓地说:“传旨,信王无罪开释。”
张皇后喜极而泣:“陛下圣明。”
刑部大牢。朱由检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开锁声,有人来了,他睁开眼一看只见牢头领着两个狱卒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牢头满脸堆笑:“信王爷,这是尚书大人亲自交代为王爷准备的,恭请王爷享用。”
朱由检瞟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有鱼有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朱由检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急着杀人灭口?”
牢头愣了一下,意识到朱由检搞错了,便尴尬地笑笑:“王爷真会开玩笑,皇上有旨,信王爷马上就可以出狱了,尚书大人略备薄酒为王爷饯行。”他当然不敢说欢迎信王再次光临之类的话。
朱由检冷笑道:“也真是难为你们大人了,好吧,本王心领了。”
狱卒们手忙脚乱为朱由检拿筷子,倒酒搬凳子,正忙得不亦乐乎,门外一声尖细地叫声传来。
一个小太监进门,环视一圈,高声说:“信王朱由检接旨!”
朱由检等人急忙跪地听旨,小太监清了清嗓子:“皇上口谕,信王朱由检无罪开释,钦此!”
朱由检叩头:“臣弟谢恩。”
小太监宣读完口谕后立马换了一幅面孔,笑着说:“恭喜信王爷,贺喜信王爷,信王爷否极泰来,必有后福呀。”
朱由检陪笑道:“多谢公公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