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魏忠贤的六十大寿日益临近,客氏、王体乾、顾秉谦等人都主张要好好庆祝一番,阉党下上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
但这话显然不能由魏忠贤说,王体乾、顾秉谦等人早就商量过了,准备通过百官联名上疏的方式请求天启下旨举国同庆魏忠贤的六十大寿,以此进一步强化魏忠贤的地位,打击那些不肯屈服的人。
作为内阁首辅,顾秉谦一直鞍前马后、不遗余力为魏忠贤卖命,只为保住这得来不易的首辅位子,他知道魏广徴、张瑞图等人一直对首辅之位虎视眈眈,随时都在准备暗算他。顾秉谦不能不小心翼翼,对魏忠贤交代的事情更是殚精竭虑操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大意。
这次联名上疏自然是由首辅领衔,顾秉谦不敢怠慢,连夜草拟奏折,一连修改了三遍才惴惴不安的揣着折子去请魏忠贤过目。
魏府客厅。魏忠贤站在鸟笼前给画眉鸟喂食儿,顾秉谦毕恭毕敬地站在后面,王体乾展开折子正念给魏忠贤听:
“厂臣公忠体国,智勇双全,代天牧狩,矢勤矢勇,夙夜匪懈,灭奸佞于庙堂,建奇勋于关外,立此不世之功,可谓盛矣哉!”
“小宝贝儿,来,多吃点,张嘴,张嘴…..”魏忠贤聚精会神喂着鸟,根本没听懂那一堆官话、套话的意思。
“昔有孔子诛少正卯,今有厂臣戮东林党;孔子作《春秋》,厂臣制《要典》,比可并称二圣也…….”
“好啦,好啦。”魏忠贤摆摆手,示意王体乾别念了,他放下食盒,转身笑道:“辛苦顾阁老啦,写得真好呀。”
顾秉谦诚惶诚恐:“多谢公公夸奖,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呀。”
魏忠贤擦着手说:“那就按顾阁老的意思办吧。”
顾秉谦:“公公放心。”
顾秉谦起草的折子经过内阁审议后,由百官联署经司礼监送入宫中,呈送给天启御览。看到百官联名请求按照朝廷大典的规格为魏忠贤过六十大寿的联名书后,天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感叹道:“魏厂公真是治国之能臣,朕的左膀右臂呀。要是他不进宫的话,凭他的才干都能当朕的首辅了。”
王体乾附和道:“那还不是皇上慧眼识人嘛。”
天启笑道:“既然满朝文武都请求为魏厂公过寿,朕也有此意,厂公为国事辛苦操劳,理应如此嘛。”
王体乾跪地谢道:“皇上圣明”
天启吩咐道:“这事儿就交给礼部、太常寺筹办吧。”
王体乾:“奴才领旨”
天启的旨意下达后,礼部和太常寺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魏忠贤的六十大寿。王体乾还是不太理解魏忠贤的用意,为什么非要惊动天启。
魏忠贤逗着笼里的鸟说:“你呀,就是太粗心,这事儿他必须大张旗鼓的办,咱家一大把年纪了,说实话对这个寿过不过都无所谓,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一块试金石。”
“试金石?”王体乾愣了一下。
“通过这次祝寿,朝廷百官的态度也就一清二楚了,谁可靠,谁首鼠两端,谁投机取巧,谁死不悔改…….不就一目了然了吗。”魏忠贤说。
王体乾恍然大悟:“公公英明,体乾自愧不如。”
魏忠贤又问道:“百官可又未上疏的吗?”
王体乾说:“都上疏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就是没有看到太康伯张国纪的折子。”王体乾唯唯诺诺的说。
魏忠贤一脸不悦:“又是这个张国纪,仗着皇后的撑腰,从来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咱家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还有什么情况吗?”魏忠贤问道。
王体乾说:“据高第奏报,辽东巡抚袁崇焕拒不营建生祠,连公公寿礼都没有准备,高第请求将袁崇焕逮回京处置。”
魏忠贤说:“这袁崇焕虽然不讨人喜欢,不过在打仗上还是一把好手,辽东要是离了他,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再说把他抓回来定什么罪名呢?这个高第越来越不让人省心。”
“告诉高第,严密监视袁崇焕的举动,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王体乾谢道:“小的马上去办。”
魏忠贤寿诞之日一大早,石状元胡同的魏府便装饰一新,门外挂起了大红灯笼,不远处的胡同口也搭起了一座巨大的彩门。涂文辅和客氏忙得手忙脚乱,指挥着下人们赶紧准备,一帮吹鼓手在大门两侧吹吹打打,附近的好几条大街都沉浸在欢快的乐曲声中。
大门里的照壁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寿”字,府里的佣人们正在紧张的准备酒宴用品,一些来得早的官员已经登门了,后面跟着长长的寿礼马车,络绎不绝的官员从大街上拥入胡同,将魏府门前堵得严严实实。
当值的门房忙得团团转,两个人不停唱名:
“吏部王尚书到——”
“内阁首辅顾阁老到——”
“工部董尚书到——”
“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大人到——”
随着日近中午,前来贺寿的人越来越多了,魏府门前的大街车水马龙,被堵得水泄不通。顺天府尹薛贞不得不派出兵马司的人前来维持秩序,保障魏府安全,毕竟京城尚潜伏着许多东林余党的亡命之徒,薛贞害怕万一出个差错,自己就完了。
一些外地督抚也借进京述职的机会到魏府送上贺礼,希望能得到魏忠贤的关照。这一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京城百姓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多的官员齐聚石状元胡同,那种盛况真是百年不遇,引得京城百姓万人空巷围观魏忠贤的盛大寿诞。
朝廷百官绞尽脑汁给魏忠贤准备寿礼,各种巧夺天工的寿礼不时引得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内阁首辅顾秉谦的寿礼是一整块寿山玉精心雕琢而成的寿桃,下面刻着“寿比南山”四字,揭开红布的那一瞬间,众人一片啧啧称奇。
而吏部尚书王绍徽的寿礼则是一株六丈高的珊瑚树,上面栖息着一只仙鹤,王绍徽看着众人羡慕的眼神,捋着胡须得意地向众人高声说道:
“诸位,这叫松鹤延年呀,厂公身体康健也是你我臣工的心愿呐。”
众人纷纷附和:“是呀,是呀,王大人真是用心良苦,这次算是拔得头筹了呀。”
王绍徽哈哈大笑:“承让承让呀。”
就在这时,一身盛装的魏忠贤在客氏、王体乾等人的陪同下走出内室,站到大厅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人群,一脸的满意。
众人见魏忠贤驾到,议论声戛然而止,顾秉谦带头跪地叩头:“孩儿顾秉谦恭迎厂公爷!”
众人也跟着叩拜:“恭迎厂公爷。”
魏忠贤心情非常好,他摆摆手说:“诸位不必拘礼,都起来吧,快请各位大人入座。”
王体乾高声道:“厂公爷有令,各位大人入席——”
众人入座后,魏忠贤坐在太师椅里,满面春风,他笑道:“诸位大人,今日是咱家的六十寿诞,咱家只是皇上的奴才,苟活几十载,从来没过过什么寿诞,本不想惊扰诸位大人,怎奈皇上恩宠,咱家心中实在是惶恐。诸位大人今日能来寒舍一叙,这就是给忠贤我最大的面子呀,忠贤再次谢过诸位了。”
众人齐声道:“厂公爷功勋卓著,国之干诚,臣等钦佩之至。
魏忠贤招手道:“诸位不必拘礼,随意,随意嘛。”
王绍徽端起一杯酒,说:“孩儿敬厂公爷一杯,厂公爷一定要喝干呀。”
后面的顾秉谦、魏广徴、张瑞图、许显纯、田尔耕等人也纷纷端起酒杯,齐声道:“敬祝厂公爷圣寿千秋。”
魏忠贤哈哈大笑:“好,那忠贤就满饮此杯,来,干——”
说完,一仰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
王体乾一看时间,提醒道:“厂公爷,吉时已到。”
魏忠贤:“那就开始吧。”
王体乾高声宣布道:“吉时已到,奏乐——”
门外的礼炮发出轰隆隆地声响,同时间鼓乐声大作,大门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王体乾继续高声道:“恭迎寿星魏厂公入座。”
魏忠贤笑呵呵地坐在寿星座上,看着院子里壮观的场面。
王体乾:“祝寿开始——”
“跪——”
“拜——”
众人在号令声的指示下,动作整齐划一的叩拜。魏忠贤乐得合不拢嘴,别提多高兴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鼓乐声大作,围墙外面出现了杏黄旗和庞大的仪仗队。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不禁窃窃私语:“难道皇上也来了?”
“不会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宫里的涂文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太监抬着一块黄布遮盖的匾额。涂文辅一进门,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涂文辅高声宣布道:
“皇上口谕——”
众人闻声赶紧跪地听旨。
“今闻魏厂公六十寿诞,朕龙体欠安,不能亲临,特御赐匾额一块,望厂臣笑纳。”
说完摆摆手,后面的小太监拉开黄布,露出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大忠大贤”
人群中打出一片惊呼。
涂文辅笑着对魏忠贤说:“厂公爷,这可是皇上亲自手书的哦,真是可喜可贺呀。”
魏忠贤感激涕零,跪地叩头:“小奴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呐。”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王体乾赶紧搀扶他,说:“厂公爷,这大喜的日子,您这是怎么了?”
魏忠贤抹泪道:“皇上恩典,天高海阔,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尽呐。”
众人不失时机的叩头:“皇上圣明。”
天启御赐匾额的到来将寿诞的气氛推上了高潮,顾秉谦奉承道:“皇上如此倚重厂公爷,真是国之大幸,民之大幸呀。皇上贵为万岁,厂公爷代天牧狩,劳苦功高,自当为九千岁呀。”
魏忠贤一听这话,乐了:“自古有九千岁的称号吗?”
顾秉谦振振有词:“古往今来何人能配得上九千岁的名号,只有今日厂公爷可以呀。”
王体乾等人也附和道:“皇上万岁,厂公爷千岁,臣等恭贺九千岁。”
魏忠贤哈哈大笑:“承蒙诸位一片心意,这九千岁的名号,咱家就受之不恭啦。”
魏忠贤的寿诞几乎囊括了所有朝廷高官,这次寿诞也使得魏忠贤自认为自己已经大功告成,登上了权力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