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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孤注一掷

明殇之风云起 西楼暮雨 5851 2024-11-15 08:55

  光阴似箭,转眼间已经到了天启四年的夏天,杨涟弹劾魏忠贤的折子经过几个月的起草、润色,终于脱稿了。期间很多东林党人都见过这篇讨阉檄文,朝野议论纷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杨涟也颇感焦虑,害怕夜长梦多,准备尽快将折子递交皇上,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他几次想通过早朝的机会面呈天启,但魏忠贤好像察觉了他的计划,每次都派卫士将天启团团保护起来,使杨涟根本无法靠近天启。杨涟心急如焚,逐渐沉不住气了。

  大明门。又到了早朝时间,虽然知道皇上十有八九还是免朝,但大臣们还是早早的赶到大明门等候。万一出现奇迹也不好说,杨涟大步流星穿过人群走来。他手里捧着的奏折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很多人都猜到了奏折里的内容,纷纷闪开,唯恐避之不及。就连一些平时关系不错的人也都望而生畏,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左光斗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迎上前问道:“大洪,怎么来这么晚?你这是……”他说了一半停住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涟,突然明白了,杨涟这是孤注一掷啊!成功了那自不必说,魏忠贤将死无葬身之地。可万一失败,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怕就是杨涟自己了。

  左光斗压低声音说:“大洪,要慎重呀,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面呈皇上为好。”杨涟一言不发,捧着奏疏来到队伍里,静候开门,众人窃窃私语,没人敢和杨涟搭话。

  这时城门缓缓打开,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城门,只见涂文辅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走了出来,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都要听听涂文辅说些什么。

  涂文辅走到门前,站定后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上口谕,今日免朝,有本呈奏,无本都退了吧。”

  话音刚落,杨涟双手举起奏折,大声说:“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有本奏。”

  涂文辅斜瞟了一眼,见是杨涟,皱了皱眉头,生硬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呈——”

  杨涟上前将奏折交给涂文辅,涂文辅接过后连看都不看就直接丢给旁边的小太监,说:“还有吗?没的话就散了吧。”

  众人一见又是免朝,不禁泄了气,各部院官员纷纷递交各自的奏折,已经有人陆续离开。吏科给事中魏大中看了眼涂文辅,扭脸对身边的惠世扬说:“交给涂文辅就是交给了魏忠贤,大洪糊涂呀。”

  惠世扬神情凝重:“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召集百官一起弹劾,助大洪一臂之力。”这番话正好被路过的左光斗听到,他冲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左某先行一步,回去起草奏折助大洪一臂之力,讨阉大业成败在此一举!”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魏大中和惠世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走,回去写奏折。”

  司礼监文书房。文案上堆满了奏折,从午门收集的新奏折也送到了这里。涂文辅领着几个太监正在一一过目,分门别类,没有问题的折子将送往内阁票拟。屋子里很静,只有翻页的声音不断传来,这是一项苦差事,每天得翻阅数以千计奏折,大多都是从题目判断内容,也有些需要看下内容,涂文辅漫不经心地翻阅奏折,瞟一眼标题就随手扔到了一边。

  “涂公公,您….您看这个——”

  一个太监的尖叫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涂文辅吓了一跳,怒道:“鬼上身了你,嚎什么丧。”

  说罢一把夺过奏折,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张口结舌,手一哆嗦,奏折掉到了地上,他捡起奏折,塞进袖中,吩咐道:“尔等好生查看,务必小心仔细。”说罢匆匆而去。

  魏忠贤此时正在弘德殿后面的空地上,专心致志刷着马桶,旁边围了一群小太监认真地看着魏忠贤的示范动作。魏忠贤边刷边教导他们:“这刷马桶呀,一定要做到心细手巧,不仅得刷尽,还得刷好,不能有异味呀…….”

  王体乾匆匆赶来:“公公,不好啦,不好啦….”

  魏忠贤瞪了他一眼:“何事惊慌?慢慢说。”

  王体乾从袖中拿出杨涟的折子,说话的音调都变了:“公公,这是杨涟早上送来的折子,他…他…”王体乾心中胆怯,不知该怎么说。

  魏忠贤漫不经心地问:“说呀,怎么不说了?”

  王体乾压低声音:“杨涟他骂…骂您啊,小的看到后立即扣下,公公您看该怎么办啊?”

  魏忠贤放下刷子,眼珠转了转,急忙摆摆手:“别慌,体乾呀,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去,既然他们想玩,那咱家就奉陪到底。”

  王体乾说:“公公,那我们该怎么办?”

  魏忠贤丢下刷子,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进宫——”

  就在王体乾找魏忠贤商议对策之时,东林党人已经发起了讨阉运动,杨涟的折子如同导火索一般引爆了火药桶。左光斗等人明知杨涟过于心切,此事不妥,但见杨涟上疏后便义无反顾跟进,不到一天的时间,给事中、御史等科道言官、六部九卿和朝廷勋戚七十多人上疏弹劾魏忠贤,一时间奏章满天飞。东林党人想用人海战术唬住魏忠贤,使其乖乖就范,而魏忠贤的生死也在这一刻,朝中议论纷纷,那些三党成员都在静观事态的变化。

  从通政使司汇总的讨阉奏折很快便到了韩爌那里,和几位阁臣商议后,韩爌决定交由皇上处置。顾秉谦、魏广徴等人心中不以为然,本想反对,又见讨阉来势汹汹,也不敢阻碍。这些人也不确定魏忠贤能否化险为夷,暗地里给自己准备退路也不奇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爌也不敢大意,立即进宫见驾,朱国桢等人陪同。两帮人都向弘德殿赶去。

  韩爌等人赶到宫里时,天启还在睡午觉,见来了这么多人,心中一惊再一看门口的一摞摞奏折,一脸迷茫的看着韩爌…….

  魏忠贤领着客氏、王体乾赶到弘德殿门口时,被小祥子拦住了。小祥子先是板着脸说:“皇上正与内阁阁臣议事,任何人不得入内!”随即凑到魏忠贤耳边:“厂公爷,韩阁老他们带着好多折子进宫面圣了。”

  客氏和王体乾对视一眼,心中惊恐:“厂公爷,得赶紧拿个主意呀。”

  魏忠贤很快稳住神儿,他望了眼紧闭的殿门,召来小祥子吩咐了几句,小祥子点点头,匆匆离去。魏忠贤又看了一眼弘德殿,对客氏和王体乾说:“走,我们走!”

  弘德殿。韩爌、朱国桢等人一一列举讨阉奏折里的几大罪状,天启张口结舌,半天才回过神儿问道:爱卿,这些事朕为何一无所知?”

  韩爌奏道:“皇上,这正是魏忠贤欺君的结果,蒙蔽一切对他不利的消息,使皇上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其罪之深,实不可赦。”

  天启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没有主见,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加上大臣们的控诉,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众人的话,那么如何处置魏忠贤成了急需他面对的问题。

  想到这一点,天启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恨恨地说:“这个狗奴才,朕非砍了他不可!”

  旁边的小祥子此时突然上前说:“皇上,御花园里已经准备好啦。”天启一拍脑袋,自言自语:“朕真是气糊涂了,把这事儿都忘了,小祥子,快快,摆驾御花园。”说着起身就走。

  韩爌急了:“皇上且慢——”

  天启转身问:“韩卿还有何事?”话音之中已经有了几分不满之意。韩爌拱手道:“请皇上示下,如何处置…..魏忠贤?”

  天启沉吟片刻正欲说话,小祥子催促道:“皇上,快走吧,都准备好啦。”

  天启来不及多想,丢下一句话:“日后再议,日后再议。”说罢,抬腿便出门奔御花园而去。

  “皇上,皇上,皇——”韩爌喊了几句,直到看不到天启的身影才无奈地摇摇头,对朱国桢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天呀。”

  御花园。天启犹如飞离牢笼的小鸟一般兴高采烈地做起自己最喜欢的木工活儿。没一会儿客氏、王体乾、涂文辅和石元雅等人都来了,跪了一地,一个个悲痛欲绝,哭天抹泪。

  天启愣了一下,只见魏忠贤也来了,只见他手戴镣铐,身穿囚衣,走到殿中扑通一声跪下失声痛哭。天启被搞得一头雾水:“魏厂公,你这是何意?”

  魏忠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皇上,小奴只是个奴才,大字不识一个,心里只想着伺候好皇上,别的什么都不懂,不想因此得罪了许多大人,他们非要置小奴于死地而后快呀!”

  天启似懂非懂地说:“魏厂公,你这到底在搞什么?”朕都糊涂了。

  客氏插话说:“皇上,忠贤忙前忙后,还不是为皇上办差,可这做事情难免会得罪人,那些大臣们心里有怨气,他们不敢怨皇上,就把气都撒到了忠贤身上,皇上您想想如果忠贤被他们治罪,以后谁还敢为皇上办差呀。”

  王体乾等人也不失时机地说:“是啊,皇上,魏公公勤于王事,起早贪黑,废寝忘食,每天都要忙到深夜。这几天又为了河南旱灾之事忙得没日没夜,奴才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几个人的轮番煽情表演令天启晕头转向,心里一时竟没了主意,沉默了一阵,说:“魏厂公,你的忠心朕心里明白,可朕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你有看法?你瞧瞧,半天之内就收到了七十多道奏折,都是参你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忠贤心里一惊,看看客氏。客氏心领神会:“这一点都不奇怪,大臣们拉帮结派,互相攻击,在朝廷里并不鲜见。只有忠贤无党无派,忠心侍奉皇上,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王体乾又推了一把:“皇上,这些朝臣口口声声说魏厂公结党营私,可您看看他们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人口诛笔伐,而魏厂公除了我们几个实在看不下去的奴才为其打抱不平外,有一个朝臣为魏公公说句公道话的吗?皇上,您说说,谁结党谁无党,这不一清二楚了吗?”

  听了王体乾入情入理的分析后,天启茅塞顿开,连呼“朕明白了,明白了。”他走下台阶,动情地说:“你们都是忠臣,都是忠臣,只有你们肯对朕说实话,朕很高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魏厂公的枷锁打开呀。”

  涂文辅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取下魏忠贤的枷锁,魏忠贤老泪纵横,叩头道:“皇上再生之恩,小奴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尽。”

  涂文辅、石元雅搀着魏忠贤站起身,魏忠贤给客氏使了个眼色,客氏关切地问:“皇上,那这些折子如何处置?”

  天启:“不思忠君报国,整天就想着告刁状,魏厂公,你看该如何处置呀?”

  魏忠贤不慌不忙地说:“皇上,小奴就是个奴才,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千万不要因小奴而冷了大臣们的心呐!小奴觉得大臣们的本意是好的,都是忠于皇上的,他们只是误信谣言,跟风上疏,只需要将幕后主使和主要头目绳之以法就行啦。”

  “好哇——魏厂公你说得太好了,大臣们如果都像你这样,又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乱子?那好吧,魏厂公和王体乾就看着办吧,一定要查清楚,不能株连无辜。”

  “小奴领旨。”

  诏狱。被折磨地没了人样的汪文言双手锁在铁环里,头低垂着,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血染红了胸前的囚衣。面目狰狞地许显纯举着一根烧红的烙铁在一片羊皮上戳了一下,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汪文言,这诏狱十八般酷刑怎么样?算你有种,居然挺过了七种,这后面的十一种,随便一种都能让你粉身碎骨,哈哈哈…….”

  许显纯纵声狂笑……

  “许显纯,你别得意的太早,你就是整出一百套酷刑又如何!你这条可怜狗,只会摇着尾巴向主人讨骨头,告诉你,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东西!”汪文言突然斥责了一通。汪文言的这番话吓得许显纯不禁后退了几步,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穷酸书生怎么如此嘴硬!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许显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冲一旁的狱卒大吼:

  “给我烙!狠狠地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烙铁硬。”

  狱卒抓起烙铁一步步上前,汪文言放声大笑。

  “慢着——”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地声音,许显纯扭头一看,是魏忠贤。后面跟着崔呈秀、田尔耕等人,许显纯赶紧迎上去拱手道:

  “厂公爷,您怎么来了?”

  魏忠贤用手帕捂住鼻子,皱起眉头,说:“显纯呀,找人把这儿清理一下,好端端的诏狱都成什么样子了。”许显纯:“属下马上吩咐人清理。”

  魏忠贤瞟了一眼汪文言:“招了吗?”

  许显纯局促不安:“还…还没…没有。”

  魏忠贤有点不满:“怎么,一个书呆子都束手无策吗?”

  许显纯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魏忠贤丢下许显纯,走到汪文言面前,换了一幅口吻,关切地说:“汪文言,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你要明白你的固执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只要你在口供上画押,承认熊廷弼勾结建虏,重贿杨涟、左光斗等人,咱家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可要想清楚。”

  话音刚落,汪文言又是一通大笑,魏忠贤感受到了蔑视,强压怒火:“你笑什么,难道咱家说得不对吗?”

  汪文言轻蔑地说:“魏忠贤,你可真能编呀,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汪文言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诏狱是什么地方吗?有几个人能活着走出诏狱呢,我岂会上你的当?”

  魏忠贤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哑口无言,倒是许显纯按耐不住,厉声斥责:“大胆汪文言,死到临头还敢亵渎魏厂公,真是顽固不化,死有余辜!”

  魏忠贤脸拉得老长,不等许显纯说完,便转身走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许显纯追了过去:“厂公爷,厂公爷——”

  魏忠贤走到过道后,转身对追来的许显纯说:“此人不可留,立即除掉!”

  “那证词怎么办?他死活不开口呀!”许显纯有点不知所措。

  “这点小事难道还要咱家教你吗?”

  魏忠贤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许显纯急忙送了出去。

  东厂衙门。桌上放着一摞证词,顾秉谦、魏广徴、张瑞图以及朱延禧围坐一圈,默不作声。这摞证词是顾秉谦亲自草拟的汪文言的口供,经过王体乾、崔呈秀等人把关后正式定稿。

  顾秉谦等人纷纷签了名,魏忠贤拿过证词看到了后面四个墨迹未干的名字,笑道:“几位大人,果真深明大义,真乃朝廷柱石呀。”

  魏广徴和张瑞图对视一眼,无奈地低下了头。

  次日夜里,汪文言被秘密处死,许显纯给他按上手模,这标志着汪文言正式“认罪招供”了,接下来血雨腥风的一幕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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