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龙点点头,钟江示意手下:“动手!”几个强壮的汉子向田宋走来,不由分说抓住二人的胳膊往舞台中央拖去,田守业以头相抵,塞着破布的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身高体壮,两边竟然僵持了起来,钟江上前按住田守业的肩胛骨:“搞什么鬼?”
田守业的脸被憋得通红,努力发出声音:“尿,尿...”
钟江右手探出捏住田守业的脖子,拇指虚按在他的喉结上,然后左手拿掉田守业手中的破布,田守业忍着恶心:“我要尿尿,憋不住了!”钟江注视着田守业的表情,后者强调道:“这宋旸昨晚本已被杜同知移交给小阁老,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好歹我也是锦衣卫,晾你们也不敢伤我的性命,我犯不着趟这浑水,可以答应随你们的计划出去。”
一旁的宋旸呜呜地叫着,眼中的愤怒如有实质地望向田守业,后者假作不见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钟江。谢文龙走到钟江身后,嘴边带着冷笑:“留你在此或者把你交给刘永志都不稳妥,刘永志掌管京城内治安与我帮交道甚多,若是今日因此事结下梁子,保不齐日后会给我等穿小鞋。还是把你留给小阁老定夺吧,”他的手搭上钟江的肩:“让他尿,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田守业连道不敢,被钟江的手下压着向舞台后走去。舞台后是一片空地,乃是伶人更衣候场之地,光线昏暗,杂乱不堪。田守业随便捡了个地方脱下裤子,转身难为情地道:“两位哥哥,劳驾转个身,您二位这么看着我可使不上劲。”
其中一人抱着肩膀:“毛病真他娘的多。”两人转过了身,田守业放开水闸哗啦啦一泡尿尿完,那人已走到他身后:“快点!”田守业边系腰带边嘟囔道:“催个屁的催...”被推推搡搡地压回到舞台中央,此时宋旸已经躺在了担架上,手下正将草席盖在他的身上,钟江狞笑道:“请吧。”
田守业坐在另一幅担架上慢慢躺下,忽见一个汉子快步跑到钟江身边:“二当家,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这是我在他解手附近找到的...”田守业猛地一惊,腰间较力便要腾身而起,哪知谢文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边,右手迅捷无伦地在他的后脑处猛拍一记,后者软软倒下,旋即草席加身。
钟江将一枚象牙腰牌送到谢文龙手中,谢文龙翻到正面,只见上额弯月状云形饰,正面上部有“东司房”三字,正中央写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官田守业。谢文龙想了想,将草席打开放在田守业的腰下:“这东西烫手,留在身边只会给自己招祸。”他将草席掩好,两幅担架被几个汉子抬到门边静立在门后,钟江走出门,此时前面的戏棚中熙熙攘攘,一群人从门内走出,他急忙高举双手打出信号。
刘永志走出戏棚,他看着身旁强自镇静的谢晓清,愈发笃定瓦舍胡同中势必有红罩会急于隐瞒的真相。他在公门中浸淫多年,谢晓清这种二世祖在他这里还是道行浅了。他斜睨着对方:“少当家,肚子好些了吗?”
谢晓清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估计晌午吃坏了肚子,现在好多了,”他看了看天色,征询道:“所有伤者都已上药包扎,现仍在戏棚中待命,不如放回去歇息吧?”
刘永志沉吟道:“已盘查无疑的放走,身份可疑的押回衙门再行审问,”他边向手下吩咐边向后面那个戏棚走去:“抓紧搜查,日头西走了,若是天黑下来那可就不好办了......”话音未落,只听得西边戏棚中发出啊地一声惨叫,与此同时浓烟滚滚从棚中奔涌而出!刘永志猛地一惊,忽然拔腿向起火点跑去,手下众兵连连跟在他身后,谢晓清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但他很快收敛起来随在刘永志身后冲入戏棚。
打开棚门的一瞬间,浓烟如海浪般迎面扑来,刘永志左手掏出汗巾捂住口鼻,右手按绷簧抽出唐刀钻了进去,棚里浓烟滚滚阻碍了视线,一丝丝辛辣透过汗巾钻入刘永志的鼻腔,他努力克制着,同时眯起眼睛,在有限的视野中摸索。忽然一团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刘永志快速走过去,只见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团枝蔓,似乎是装饰舞台之用。他忽然伸手抓住尚未燃烧的部分奋力向出口处拖去,身后随他进来的兵卒连忙七手八脚地抢过,齐齐向门口拖拽。
随着枝蔓被拖出戏棚,棚里的浓烟被门外涌入的新鲜空气迅速冲刷稀释,刘永志从棚内走出,面色阴冷地看着谢晓清:“少当家,难道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谢晓清惊讶道:“怎么?没有找到人?”
刘永志摇摇头,用一种极端不信任的目光审视着谢晓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奉劝你不要耍花样。”
谢晓清仍是那副恭敬的样子:“红罩会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将军与鄙帮打交道多年,不会不知道吧。”
刘永志哼了一声向树林旁的戏棚走去,此时棚内已空无一人,兵卒冲入棚里搜索,刘永志跃上舞台左右环视。
“嚯,哪个混账在此解手的?”一名士兵的声音自后台传来,他捂着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
刘永志出现在他身后,他拨开士兵径直走上前去,身后的谢晓清神色一紧。刘永志抬脚在那片湿漉漉的土地上拨拉了几下,然后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个硬片,他托在掌心里看了片刻忽然面色大变,转身向谢晓清道:“你他妈糊弄老子!”抬脚便踹向谢晓清,后者吓得一个激灵,他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只能连忙躲闪。哪知刘永志脚抬到半空却定住了,忽然拔腿向门外跑去。
谢晓清紧随其后,他的手在摆动间有意无意地摸向腰间的刀柄。瓦舍胡同与同乐大街交界处已被兵马司和快班衙役围上了拒马,身着软甲,手拿长戟的卫兵守着出口,因受伤滞留在此的百姓正在官兵的引导下鱼贯而出,刘永志从远处跑来边喊道:“关闸门,任何人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