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急于奔命，前方的马队也受到了冲击，数百名马队骑士唰地一声抽出长刀，整个队伍忽然变得杀气腾腾。后方一声怒喝：“国师有命，不准伤害汉人性命！”一名魁梧的骑士从后队赶到，指挥骑士扣住缰绳收缩阵型，将三顶轿子护在中央。

　　幸亏田守业纠缠片刻，姚子君也在随后杀到，田守业从地上爬起，抹了把脸上的血，嗷一声加入战团。褚衣者和驴脸汉子虚晃一招撒腿就跑，眼见田守业和姚子君衔尾追来，慌不择路间径直向马队跑来。后方轿中忽地传出声音道：“拿人！”随着声音落地，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马队后方抢出，齐齐奔向四人！

　　褚衣者和驴脸汉子还待反抗，只见这批锦衣卫在跑动中忽然自腰间刀鞘中抽出钢刀如一股旋风砍向二人，只听啊啊两声惨叫，褚衣者和驴脸汉子胸腹各中一刀，跌倒在地上。唬得田守业和姚子君停下脚步，眼见对方刀出如匹练径向面门挥来，忙不迭声地道：“自己人！自己人！”

　　几名锦衣卫的长刀堪堪停在田守业和姚子君眉间，姚子君自怀中取出腰牌：“我乃韩山寺部下军校，将军请见！”其中一名锦衣卫夺过腰牌看了一眼塞还给姚子君，挥手示意手下放下刀。田守业则向褚衣者和驴脸汉子奔去，那二人自血泊中艰难坐起，情知难逃法网，忽然不约而同地张嘴叼住衣领，片刻功夫全身如痉挛般筛动起来，待田守业奔到近前已然气绝身亡。

　　马队中轿帘打开一名华服男子现出身形，面横阔颧骨高，相貌颇有威仪。身侧一名身着绯色补褂，胸前绣有云雁的明官唤过锦衣卫：“怎么回事？”锦衣卫未及答话，身后一人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大明如此不太平？”

　　华服男子蹙眉道：“吉布哈，不得无礼！”

　　明官乃鸿胪寺卿祁露，闻言也不着恼：“我帝都人口百万，才子豪雄云集之地，吉布哈将军自瓦剌远道而来若是想结交本官可以引荐，何必着眼于几个剪径蟊贼？”

　　华服男子乃是瓦剌使团的团长，瓦剌国师乌力罕，见吉布哈涨红着脸张嘴欲辩，忙截口道：“好了好了，不要妨碍上官做事。”招手唤过那名魁梧的骑士：“巴图，协助锦衣卫兄弟清空路障。”

　　会同馆内，后照居中的厢房，下榻不久的乌力罕正在清洁着身上的尘土，巴图走了进来：“国师，已经安排好了。”乌力罕放下手巾搭在水盆旁，他坐在桌前取过茶杯深深地吸了口茶水散发的清香，尔后轻轻啜了一口微微合上双目。良久他出声道：“晚宴定在哪里？”

　　巴图道：“方才祁大人差人知会，晚宴定在岳阳楼。”

　　又是良久的沉默，乌力罕道：“吉布哈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邻院中吉布哈看着已换了便服的答努：“乌力罕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你悄悄出门，若有人尾随便装作上街采买，不可贸然与人答对漏了行藏。明白吗？”

　　答努是吉布哈的亲随：“那伙人需要联系吗？那人视财如命，若是银钱给的到位，倒也可以为我等所用。”

　　吉布哈犹豫半晌：“若自己人能办得妥就不要扩散，暂时先不要联系他。”

　　答努点点头，将拳头在胸前一锤：“是。”

　　千户所中，医官徐安柔正将药末缠在田守业的伤口处，若有若无的体香钻入鼻中，田守业僵硬着身子屏住呼吸，直把脸憋得通红也不敢稍有异动。徐安柔虽只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医官中的老资格了，田守业也不觉丝毫疼痛，徐安柔已动作麻利地做完了清创。

　　韩山寺走进千户所的时候脸都是黑的，田守业和姚子君连忙低下头。徐安柔皱了皱眉，扳正田守业的脑袋：“别动。”于是乎田守业只能直勾勾地面对着韩山寺恼怒的目光，鲁国平拍拍韩山寺的肩膀：“韩大人，人我交给你了。以后可别这么莽撞了。”正是先前扈从祁露的锦衣卫首领，他带着人前脚走，后脚便听到韩山寺的怒吼从后方传来：“丢人！”

　　屋檐下周鹏、孙显文、黄炳昌垂头丧气地站着，鲁国平吓得一哆嗦，院中吴忠磊好笑地看着他。鲁国平一个飞脚过去，后者忙侧身闪避，他接过手下的一个包裹：“乌力罕这老鬼真个规矩，这份厚礼是给老爷子准备的。走，跟我讨酒喝去！”

　　韩山寺指着田守业破口大骂：“发现敌情为什么不预先示警？为什么要单独追击？老子的话你们当放屁不成！要不是老鲁手下留情你俩早被劈成渣了，到时候我还要拿勺把你们舀起来，费不费劲呐！”他移动手指又指向姚子君：“这厮鲁莽也就罢了，你是个老成持重的，这般低级错误也能犯？”姚子君被骂的面红耳赤，咧咧嘴不敢吱声。

　　韩山寺骂完仍不解气，叉着腰气咻咻地来回踱着步：“门外的几个给我滚进来！”周鹏领头，黄炳昌垫尾走了进来乖乖地站定一排。韩山寺运了半天气，转向柳菲菲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柳菲菲蹙着眉：“现在的线索太少，汇集到我手中的太过细碎，梳理不出完整的逻辑链。据我们在坊中走访得知两人夫妻关系尚可，虽时有争吵但没有大的矛盾。而昨日清晨宋旸与其妻确实有过口角，起因似乎是宋旸与人饮酒过量，在外留宿。”

　　韩山寺疑道：“知道和什么人喝的酒吗？”

　　柳菲菲道：“兵部侍郎周斯为，昨日是他的马夫将宋旸送至坊门口，走访时有人认出了来。”

　　韩山寺道：“这两人怎么搅到一起的，同乡？同科？”

　　柳菲菲道：“既是同乡又是同科，周斯为虽比宋旸年轻八岁，但为人世故圆滑又有朝中耋老为其撑腰，所以官运亨通。他与宋旸发轫于无名，相交数年关系匪浅。”

　　韩山寺想了想：“走，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