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正在思忖下一步的应对之策,金茗已先开口:“这里没有闲杂人等,官爷来鄙坊办的是何种差事?小女子愿闻其详。”
白灵道:“一个女子,能在繁华帝都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赌坊,想必不简单。上头派我来调查此事。”
金茗道:“我一介弱流女子,苟且营生混口饭吃,官爷您多虑了。”
白灵正色道:“下官也是公事公办。”
金茗忽问:“官爷可否出示腰牌或者文书?”
白灵怔了怔,支吾道:“出门仓促,忘了。”
话一出口,白灵才发现在金茗面前,自己的智力在急剧下降,这个理由实在让人汗颜。
金茗捂着嘴笑得娇躯微颤,打圆场道:“官爷公事繁忙,也怪不得。”
随手从茶几上捧起清茶,敬到白灵面前,娇声道:“官爷请用茶。”
白灵痴痴地接过,一饮而尽,竟不知茶入口是何滋味。
他看到她在对他笑,那笑容好似醇香的美酒。
他也笑了。
他的神智渐渐恍惚,眼前的一切愈发朦胧。
他倒下了。
醒来时,白灵发现自己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双手被五花大绑。
他喊道:“来人哪!为何困我于此!”
门外有人喝道:“吵什么吵!天子脚下,你小子竟敢假冒官爷,怕是活腻了!我家主人已通知朝廷,很快会有人送你进镇抚司衙门!”
白灵意识到自己遭遇到平生最大的危机。
镇抚司乃锦衣卫所属机构,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锦衣卫的那些狠辣手段世人皆知。一旦被押进镇抚司,左臂上的代号暴露,自己将性命不保。因为组织里曾有过多次杀手任务失败,有的被当场击毙,有的服毒自尽。官府验尸时发现这些杀手有个明显的共同点,就是左臂都有代号烙印。
白灵开始后悔爱上一个蛇蝎女人。
爱情让冰雪聪慧的他,变得如此愚钝。
但白灵毕竟是白灵,每次遇到生死关头,总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先思考脱困的条件。那位金老板显然不知道自己会武功,所以只捆了手,却没捆脚。他再环视房间,这个房间显然是专门用作秘密囚室,四周墙壁坚硬厚实,墙上只开一个方孔,用来透气、送餐或者传话。一道钢铁锻造的大门更是不可撼动。
白灵的脑子极速运转,心生一条妙计。
他向守卫喊道:“老兄,我已是将死之人,可否相求一事?。”
守卫从墙上的方孔瞧过来,没好气道:“何事?快讲!”
白灵道:“我自问必死无疑,但我身上的家传玉佩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麻烦老兄您将它转交给我的一位朋友,如何?我就算九泉之下,也必感念您的大恩!我身上还有一叠银票,就当孝敬您的!”
守卫一听,不禁窃喜:“想不到这个死人还有油水可榨!待我拿到玉佩和银票,就能发笔横财了!这小子双手被捆得严实,量他耍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守卫猴急地拿出钥匙,打开铁门。
刚一开门,他的人就向后飞,重重地撞在墙上,闷哼一声不动了。
白灵收回右脚,左脚一挑守卫腰间的佩刀,刀脱鞘升空,然后直坠下来,刚好割断白灵身上的绳索。
白灵活动活动被捆痛的关节,对守卫叹道:“你也太贪了,该。”
“咯咯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从长廊的另一端传来。
昏黄的油灯下,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眸子还是那样明亮清澈,笑靥还是那样勾魂摄魄。
金茗道:“好俊的身手。”
白灵道:“好狠的女人。”
金茗道:“我早猜到你能逃出来。”
白灵道:“你猜得到?”
金茗道:“我不傻,难道看不出一个人会不会武功,以及武功高到何等程度?”
白灵道:“既然猜得到,为何不将我的脚也捆死?”
金茗拨弄着垂在香肩的的一缕青丝,道:“不必,我本就和你开个玩笑。”
白灵道:“玩笑?你没通知镇抚司来拿人?”
金茗道:“没有。”
白灵道:“我的确假冒朝廷命官。”
金茗道:“我的确在开你的玩笑。”
白灵道:“为何开这个玩笑?”
金茗笑道:“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我怎么会对一个喜欢我的人那么狠心呢?”
这话如此直白,白灵毕竟是个少年,对男女之事甚为懵懂,不禁脸红心跳,无言以对。
金茗柔声道:“走吧,离我越远越好。”
白灵愕然道:“这又为何?”
金茗漠然道:“因为我很危险,靠近我得赌上性命。”
白灵欲追问,却发现金茗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白灵喃喃道:“我喜欢你,如同喜欢冒险。”
白灵走到长廊的尽头,来到金茗消失的位置,看到墙上有扇门,就推门而出。
门外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沿着鹅卵石铺设的曲径,两边种满了奇花异草。苍翠的竹林里有一口深井,井上有个轱辘,系着一个吊桶。竹林旁边是一个黛绿如玉的湖,湖中央有一个六角观景亭,湖的岸边堆砌假山怪石。
白灵心想,这里大概是赌坊后院了,这后院设计倒挺有章法,景致风雅。
白灵欣赏着美景,心旷神怡。
忽觉假山后人影一闪!
那速度快得非常人可视,但白灵是何等眼力。
白灵施展轻功疾追过去,却不见半点踪迹。
他跃上假山顶,脚尖发力,身形轻如鸿毛,翩翩落在湖心亭的宝顶上。
在这个位置可俯览全院。
四处无人,只有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白灵的目光重又落向假山。
他年纪虽轻,但经历过无数次的恶斗,江湖阅历已然不浅。
直觉告诉他,此处必设密室。
白灵回到假山前,仔细察看,在假山上轻敲探查。猛然发现假山的一块石头有挪动的痕迹。他摸着这块石头一按,竟嵌入山体半寸。假山底部现出一扇暗门。门的下面有一条阶梯通向地底。
白灵拾起一块碎石投入门中试探,确定安全后,俯身钻进暗门。
通道曲折,沿途未亮烛火。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约半个时辰,忽觉前方一片辉煌。这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的梁柱上高挂着十盏铜制燃油灯,光芒温暖明亮。大厅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九张太师椅。桌上满是各种佳肴、美酒和水果。大厅左侧立着一个很大的展柜,柜格里陈列着各种珍奇古玩,墙壁上挂着长长的一幅山水画卷。
大厅的右侧有路,往里延伸五米后,分成三条长廊,长廊的终点都有一个房间。房间的石门都紧闭着。
白灵听得正中那个房间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之后,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怪笑:“你永远是我的女人!别再想着那小子,否则我折断他的双腿!但现在,我要教训你这个贱货!”
房间里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白灵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无论是谁,如此残暴地对待女人,就是畜生!
白灵真想冲进去,将那畜生打成肉泥。
奈何石门紧锁,无法硬闯。
硬闯不成,那就礼貌地敲门。
白灵挥拳,在石门上有间隔地敲击三下。
房内响动戛然而止。
显然,房内之人不敢相信,此时会有人闯入密室,更不敢相信,闯入者会胆敢敲门。
白灵再敲三下,让房内人确信。
里面传来恶魔的喝斥:“谁?”
白灵不予回答,又敲了三下。
意思很清楚,你开门便知我是谁。
白灵如此大胆,房内人却不敢开门。这种情形下,不清楚对方身份,人数多少,换了谁都不敢开门。
一门之隔,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白灵也不再敲门。觉得饿了,回到大厅拿了个苹果,再折回门前边吃边等。
干等不知等到何时,白灵开始寻思石门的机关所在。这个石门的机关设置甚是隐秘,门前地板和墙壁全是由平整的大理石铺设,无任何异样。多番寻找无果,白灵终于心生烦闷,把苹果狠狠砸在地上。
苹果恰巧砸上门前第二和第三块石板的合缝处。
石门轰隆作响,开了!
白灵跃进房间。房间空荡,恶魔和女子皆不知去向。
这房间倒是清雅至极,陈设似闺房。镂空雕花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明亮的菱花铜镜。紫罗帐罩着一张宽大的花梨木床,床上铺着精美纹饰的棉被。檀木雕成的桌椅,造型别致舒适。房内还有个浴室,摆着一口大浴缸,浴缸的边沿有个木架,摆放着香粉、花瓣等女子沐浴用品。
很难想象这里曾发生暴行。
只有地毯上残留的一滴未干的血迹,印证了刚才的一切。
房间里的人是怎么消失的?
毫无疑问这里一定有出口。
白灵又陷入了窘境。若要找到出口,少不了耗神伤脑。若原路折回,极有可能假山入口处有埋伏。
不如睡一觉再说。
白灵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一直记挂那个不幸的女子,辗转难眠。
她现在怎样了?她是谁?难道是金茗?声音不像。
就这样纠结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