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魄道:“第一,你出手够快,一看这种速度和狠劲,就知道你是个杀手,有着丰富的暗杀经验;第二,你被我用迷药放倒以后,我搜了你的身,发现你身上有两处刀伤,观察创口可知是黑刹组的刀法;第三,组织早已通缉你,算算你的出逃时间,从魔沙堡到京城,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第四,证实你身份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那柄天下无双的孤灵剑!”
白灵道:“姑娘观察之细微,分析之严谨,无懈可击,在下不服不行。对了,我的剑呢?”
紫魄道:“我已替你保管,你把孤灵剑带在身上,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你若需要,我自会奉还。”
白灵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还是不明白,姑娘既知我是忠刹门的叛徒,为何还要出手相救?”
“因为你……”紫魄脸微泛红,迟疑了好一会,接着道:“因为我不觉得你是个该死的人。如果我说,从你看我的眼神里,我能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信吗?”
白灵道:“我信。”
紫魄道:“我离开魔沙堡很多年了,门主也一直没给我什么任务,只是两年前跟我联络过一次,打听冯保与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关系。”
白灵道:“紫魄,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的赌坊后院,为什么藏着大太监的密室?”
紫魄道:“他是我的养父。说来话长。我们的确同一时间来到炼狱,那年我四岁。到我七岁那年,门主就把我送给大太监冯保当养女了,作为结交朝廷宦官的礼物。所以七岁以后到长大成人,我都在宫里。冯保因为不能生育,所以对我这个养女很好,给了我富足的生活,还请名师教我琴棋书画。但是我也清楚,冯保的地位,是凭狠辣歹毒的手段得到的,而且他的内心深处,总是因自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而自卑。不幸的是,这种自卑演变成了疯狂的报复。他对美丽的女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控制,不允许她们与别的男人交往,一旦发现就视为不忠,残忍杀害!为了隐蔽行事,他每次只控制一个女人,杀了又再找新的目标。密室里的那间闺房,不知换了多少个女囚。他开这家赌坊让我打理,最大目的不是为了敛财,而是掩人耳目,在后院建造密室,隐藏他收刮到的巨额财富和令人发指的暴行……我阻止不了他,又不能出卖他,毕竟他对我有恩。我最担忧的是,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养父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说到这里,紫魄眼含莹泪,哽咽得说不下去。
白灵道:“你可以选择离开他。”
紫魄道:“能去哪?他的势力很大,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怕也会被找到。”
白灵安慰道:“怕什么,你武功这么高!”
紫魄破涕为笑:“我武功很高么?我怎么不觉得。其实呢,武功这东西,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少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投靠了朝廷,我们不可大意。说说你吧,你打算何去何从?”
白灵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望着紫魄,眼神坚毅而炽热。
紫魄羞红了脸颊。最是温柔的那一低头。
白灵微笑道:“我想从了你。”
紫魄笑得娇躯乱颤,直不起腰。
白灵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情到深处,他再也无法克制,拥紫魄入怀,吻了她的额头。
紫魄温顺如猫,紫色的伞从她手中脱落,随风飘向爱之湖。
静夜,一对热恋中的人儿,相拥于高楼飞檐之上。
万籁俱寂,无人打扰,只有淡淡的星光月色和温柔的夜风陪伴着他们。
不知这样依偎了多久,白灵轻声问:“你愿意跟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紫魄道:“普通人的生活,我做梦都想过。我们能吗?”
白灵肯定地说:“一定能。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去做一件事。”
紫魄道:“什么事?”
白灵道:“去杀你的养父。否则,不知还有多少女子的生命被他践踏。”
紫魄道:“你疯了?我们逃都来不及,却去送死?”
白灵道:“不必逃。”说完飞身掠向湖心亭。
白灵解下陈炯的袍服,穿戴整齐。因为身材相近,所以衣服合体。再戴上乌纱帽,系上腰牌和佩刀,俨然一位千户的派头。
白灵笑问紫魄:“你看我像不像陈炯?”
紫魄打趣道:“嗯,就差脸不像。”
白灵道:“炼狱里的人都知道,紫刹组的姑娘们,除了善使暗器,还精通易容术,这事对你不难。”
紫魄忧心道:“易容不难,不过你把自己置于险境,必须万事小心,被识破会难以脱身。”
白灵道:“太容易的事,岂非无趣?放心吧,我会小心。事不宜迟,你快为我易容,我要赶在天亮之前回镇抚司衙门交差,以免夜长梦多。”
紫魄唤来几个心腹护卫清理尸体,清洗血渍,自己引白灵到她的房间,为其易容。
五更时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大厅之上坐着一个眉头紧锁的男子,年纪40有余,蓄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身穿白袍,白袍左襟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蟒,正是北镇抚使刘旭。
刘旭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深蓝锦袍的老人,须发全白,腰背却笔挺如杆。身上发着凌厉的杀气,手中却不见兵器。这老人就像是一件兵器。武功绝顶又心狠手辣的高手,大抵如此。
老人问道:“大人,这个时辰召见在下,何事惊慌?”
刘旭对老人诉苦:“谭爷有所不知,冯公公的人发现有一逆贼藏身于忘忧赌坊后院的古井之中,令我活抓后交付于他。此事办得如何,关系到公公对锦衣卫的信任,也关系到我这个北镇抚使的位置。我已派陈炯去办,可我等了一宿也没见陈炯音讯!”
原来,这位老人是刘旭府上的总管,名为总管,实为刘旭的金牌杀手,武功登峰造极,却深藏不露。刘旭只有遇上特别棘手的事情才会派他出马。此次深夜召见谭爷,显然是等得焦急了,有意派谭爷去忘忧赌坊查看。
谭爷道:“我道是何等大事惊扰了大人,大人放心,此事由陈炯应对绰绰有余,我那徒弟办事素来稳妥,用不着在下去催,您还是早些安寝,莫伤了身子!”
谭爷虽自称在下,但语气里透着狂傲,说完话也不经刘旭许可,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谭爷走后不多时,一个锦衣卫小跑着进入大厅呈报:“启禀镇抚使大人,陈千户求见!”
刘旭闻此大喜:“快传他进来!”
此陈炯自然是白灵假扮。
白灵进厅,单膝跪地:“拜见镇抚使大人,幸不辱命,下官已将那小子的人头带回!”
随即双手捧起一个方形锦盒。
刘旭挥挥手道:“不必了,人头有什么好看,事情办妥就好。你带去的弓弩营分队呢,有无伤亡?”
白灵自责道:“下官无能,未料到这小子居然有同伙接应,且人数众多,武功高强,突袭我弓弩队,弓弩队已全军覆没……下官拼尽全力,击杀了那小子,可他的同伙却趁机逃走……”
刘旭惊道:“何人胆敢如此妄为?锦衣卫乃皇上亲军,杀锦衣卫如割皇上臂膀!你火速调集人手缉拿,各营人员你可以随意调遣,十天之内抓不到人,提着你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白灵道:“下官领命,定当全力缉捕!”
转眼间,二天已过。
天未亮,早市已起,卖早餐的店铺正在张罗,肉包子的香味弥漫长街。
鼓楼东大街的王记茶楼,坐着一个男人。
他一身雪白装束,头戴一顶竹篾编织的斗笠,笠沿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桌角上搁着一柄三尺长的剑,剑鞘是白色的,剑柄上镶着一颗瑰丽的蓝宝石。
这几天的上午,白衣斗笠人都会来这里喝茶,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街对面的拐角处,一个挎着菜篮的少女在往茶馆张望,她头扎两根马尾辫,丹凤眼透着机灵,模样像大户人家的丫鬟。她从篮子里取出一只银灰色的信鸽,悄然放飞。
信鸽飞出顺天府城,飞往遥远的魔沙堡,最后停在一个身穿火红长袍、头戴金色面具的人的左手上。
他解开鸽脚上的绳带,取出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八个娟秀小字:“灵在京城,速来杀之。”
阅过之后,门主将纸条握在手心,狂笑道:“白灵,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心!”
一个立于门主身后的中年人,年约五十,一副书生打扮,捻着山羊胡须微笑,此人正是忠刹门的军师卓智。
卓智道:“忠刹门,忠是根基。叛徒不除,军心动摇,势必滋生更多的叛徒!”
门主问:“以军师之见,我该如何诛杀这个孽障?”
卓智分析道:“之前黑刹组全员出击,结果损失惨重,连第一快刀黑魂都惨死在白灵剑下,这个组算是废了。白灵在白刹组里威望很高,武功不错的白浪、白云二人更是他的生死之交,结拜兄弟,显然也不宜动用白刹组去杀白灵。眼下,京城行动的最佳人选,非紫刹组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