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新秀在外习武，公冶离便找到了姚淑云，道：“姚掌柜，贩卖玄芝膏之事，你可与李兄弟说说，他兴许有法子。”

　　姚淑云眉头一皱：“找新秀做甚？他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李兄弟背后的人兴许有本事。”

　　“背后的人……你知道他的师傅是谁了？”

　　公冶离点头：“大抵是万通商行的一个管事罢。万通商行在天下各处皆有分店，有李兄弟这层关系在，将生意谈好应当不成问题。”

　　“你怎就知道人家是万通商行的？”

　　公冶离笑道：“这……便不足为外人道也了。姚掌柜也莫要同李兄弟说是我谈及的，就说我助你改良了武药，眼下缺个销路。李兄弟若是有心，料想是乐于助你一臂之力的。”

　　姚淑云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越发神秘了，她强忍着好奇，又问道：“那玄芝膏的售价该如何？”

　　公冶离道：“卖给万通商行的话，就五两银子一份罢。”

　　姚淑云皱眉道：“这价格，与玄芝膏的同级别武药相比，未免低了些。”

　　虽然这个定价已经是成本的五十多倍了，但做买卖不是看成本，而是看行情。

　　真要定价太低，反倒容易引来祸端。

　　公冶离道：“总要让万通商行赚点的。当然，姚掌柜若是能谈得再高些，多出来的就算是我送你的了。”

　　说到这，公冶离忽然想到了什么，到：“对了，真要谈论买卖，还得先将药方稍作修改。”

　　姚淑云一愣：“又要修改？”

　　你这药方是隔壁酒馆的菜单么，说改便改？

　　公冶离当下写了一份清单：“不涉及药理的修改。有劳姚掌柜在玄芝膏配方之外，再抓这些药来。”

　　公冶离随后就给姚淑云展示了这一次的药方修改。

　　如他所言，此次的药方修改不涉及药理变化，而是纯粹的“防盗”流程。

　　对于江湖人的能耐，公冶离再清楚不过了。

　　就是有一些堪称妖孽的人物，凭借着气味、口味，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便能大致将某种武药的原料给确定出来。

　　模拟中，《秘传法》虽然震慑力十足，但只要武药的价格依旧高昂、利润依旧丰厚，这样的能人就不会少、仿制武药的行为便不会断绝。

　　因此，就有必要为炼制的武药进行防盗处理。

　　公冶离在原版玄芝膏炼制过程中又额外添加了几味草药。

　　这几味草药不会对武药的药性产生丝毫影响，但却会几乎完全改变玄芝膏的气味、口味，令人根本无法通过肉身五感的观察进行仿制。

　　哪怕在模拟的两百多年后，这依旧是极为高明的防盗手段。

　　姚淑云在一旁看着公冶离操作，了解了个中意味后，不由得感慨道：“今日，我又学到一招了。”

　　当初，若是卖给公冶离的黑芝膏也进行了防盗处理，是否便不会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改良了？

　　公冶离笑道：“学海无涯，姚掌柜莫要气馁。”

　　将卖药的事情交代下去后，公冶离便在后院修行了起来。

　　他已经确定，换血至少可以进行两次。

　　但这两次换血却有一个先后的问题。

　　模拟中，因为神识修行缓慢，五脏淬炼带来的换血，在养元换血之后。

　　而如今的现实里，公冶离倒是想要将这个次序对调一下。

　　在模拟中的末期，公冶离之所以能够具备远超同境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在凝劲阶段长久修持了《内劲罡功》。

　　他在低境界时的积累太过雄厚，突破境界之后带来的收益也是极端庞大。

　　这就是所谓“根基深厚”的直接表现。

　　而根据公冶离的经验来看，五脏换血带来的提升远比养元换血巨大。

　　因此，将五脏换血提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得先完成内炼。

　　一套丹药组合下肚，《七灵戏体功》运转，公冶离的气血开始了又一轮暴增。

　　公冶离不敢放松习武。

　　此番现实中，不知为何，王优亭没有教他武功。

　　公冶离虽然也瞧不上《寒星擒拿手》，但这一点变化却是值得警惕。

　　万一过几天王优文让他服用壮气丹、修行《青元功》，那便不妙了。

　　公冶离的武功精进迅速，体会最为直观的，却是他在武院对练的同伴“孔正宇”。

　　这一日，武院内。

　　伴随着拳锋较劲，公冶离一步错开，手臂仿佛灵蛇一般盘住孔正宇的上臂，旋即身子一扭，孔正宇便直接被放倒在了地上。

　　武院内诸位对练的学徒听见嘭地一声，旋即纷纷笑了起来。

　　“孔大哥，你怎就被放倒了？”

　　“嘿！还说上个月突破了二锻呢，怎么力气连公冶离都比不过了？”

　　孔正宇满脸涨红：“你们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离小子的力气可大着，不信你们自己来试试。”

　　章奇峰不在，孔正宇这话倒还真激起了众人的兴致，一个个都提出要与公冶离掰手腕。

　　片刻后，公冶离正式成了武院内气力最大之人。

　　孔正宇也在一旁吃惊道：“离小子，你这一身怪力是怎么练的？”

　　公冶离挠了挠头：“这个……我在保仁堂做学徒，掌柜的给了我不少武药。我吃着吃着，我前几日便突破了二锻，力气也就增长了。”

　　“一个月练成二锻，怎么可能……”

　　正说着，众人面色纷纷微变，收起了玩闹之心，重新投入到对练之中。

　　章奇峰走了进来，瞥了公冶离一眼，道：“今日武院修行到此结束，公冶离，你且莫走，在此候着。”

　　等到今日武院的冲血丹卖完，诸多学徒陆续离去，章奇峰方才老神在在地同公冶离交谈起来。

　　“敢问章师傅有何吩咐？”

　　“你入武院至今，该有一个月了罢？”

　　“正是。”

　　章奇峰道：“一个月，练成二锻，你这天赋倒是不差，可堪造就。我观你吐息绵长，内功看来距离通力也不远了，不错。”

　　公冶离听出了弦外之音，当下道：“全赖章师傅指点有方，小人不敢懈怠。”

　　章奇峰笑道：“你也莫要给我贴金了。我这儿有门武功，三个月内，你若能练出点门道来，我便赏你一场大机缘。”

　　说话间，章奇峰从长衫内衬中取出了一部秘籍，递给了公冶离。

　　“此乃《云劫千罗手》，凝劲功夫，最是考验手上本事。”

　　公冶离接过武功秘籍，心头泛起波澜。

　　模拟中，卓东临曾将落雨堂及其附属势力的许多武功公之于众，公冶离自然也曾翻阅过。

　　其中，却不曾有过这门《云劫千罗手》。

　　公冶离想到《子母化血功》、《天河炼神法》、《无劫摄气篇》等武功也不曾被卓东临公布出来，心中不由得浮现了一种猜想。

　　莫非，这《云劫千罗手》也如那些武功一般，属于落雨堂堂主的不传之秘？

　　章奇峰不知公冶离心中所想，兀自道：“你且凝神，我来教你此功如何修行……”

　　说话间，章奇峰已是开始为公冶离讲解《云劫千罗手》的修习窍门了。

　　公冶离仔细钻研，才发现这门武功入门对于内气、气血的要求并不算高，更关键的，是对力量的把控。

　　就入门阶段而言，《云劫千罗手》是一门纯粹的技巧性武功。

　　章奇峰教导着少年，心中越发感慨了。

　　这少年的武道天赋，比他想的还要夸张。

　　一点就透，随后就是举一反三，章奇峰根本没有费多少心思，一个时辰后，少年便将这武功练得有模有样了。

　　晌午过后，章奇峰停了下来，道：“你已掌握窍门，剩下的，便是好生钻研了。”

　　说话间，章奇峰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摊开手掌，茶水倾倒，却见章奇峰手掌颤动，茶水落到手上竟然没有流散，反倒是聚成一团，仿佛一个绣球般接连跳动着。

　　水球在掌上跳动数次，章奇峰手腕一抖，水球忽然飞出，洒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三个月内，你若能将如我这般玩弄水球，使水球在掌中弹动三次，我便算你过关。”

　　公冶离抱拳道：“小人定加倍修行，不负章师傅栽培！”

　　“回去罢，最近你便不用来武院了，自个儿修行《云劫千罗手》。”

　　“小人遵命。”

　　……

　　回到自家院子，公冶离舀了一瓢水，他的肉身气力眼下也就六百斤，远不如章奇峰深厚，故而也就减少了水的用量。

　　公冶离试验了几次，脚下的草地都积累了一滩水渍后，他算是摸到了窍门。

　　就看到一团指头大小的水珠落在公冶离的指甲盖上，伴随着他的五指弹动，水珠亦是跳动不断，有如实质一般凝而不散。

　　若是章奇峰见了，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下来。

　　章奇峰以手掌聚水，固然不易，但论及难度，却又比公冶离如今以指甲盖戏水差太多了。

　　公冶离对力量的把控，是真正到了肉身的各个细微之处。在神识的内视下，甚至连肠胃的蠕动，他都能有所影响。

　　章奇峰的气力、武功，在凝劲境界中应该也算得上不俗了。

　　不过，他的神识修为应该不怎么样。甚至，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练出神识来。

　　对于有神识的人而言，《云劫千罗手》这种考验发力技巧的武功修行起来说是易如反掌也不为过。

　　公冶离的神识修为甚至比脱胎宗师还要强大，于他而言，入门《云劫千罗手》真就不费吹灰之力。

　　他耍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

　　“我如今的力气还是差了点……两个月后，再同章奇峰说修成了罢。”

　　《云劫千罗手》虽然并非凝劲武学，但真论起来，却比《寒星擒拿手》还要精妙许多。

　　公冶离猜测，自己如今展现的天赋或许不单单吸引了王优文，甚至将王优文背后的落雨堂也吸引了过来。

　　《云劫千罗手》，便是一个让他真正加入落雨堂的契机。

　　若是在此前，公冶离兴许对此有所抗拒。

　　但现在，公冶离只觉得新奇有趣。

　　他开始认真思量起了这种可能。

　　章奇峰是以近乎光明正大的方式对公冶离抛出了橄榄枝，而非用壮气丹之类的邪门歪道来强行让公冶离屈服。

　　这就意味着公冶离不太可能会如模拟中王季那般、心智被摧残得如同忠犬地加入落雨堂。

　　对公冶离而言，加入什么势力都无所谓。

　　现今天下，就武道而言，没有哪个宗门的积累比公冶离更雄厚。

　　能让公冶离动心的，只有修行界的东西。

　　而他目前所知的、涉及到修行界的，只有两年后文宁公祠庙的少女、蛮人山谷中的老蛮人，以及定尘宗、落雨堂了。

　　少女、老蛮人都不是眼下可以接触的，暂且不提。

　　公冶离年过十四，超过了定尘宗的招新标准，不可能加入定尘宗了。

　　除开定尘宗，最容易接触到修行界法门的，也就只有落雨堂了。

　　公冶离在模拟中同落雨堂的接班人合作愉快，因而对落雨堂称不上厌恶。

　　虽说现在的落雨堂行事粗糙了些，搞了不少歪门邪道，但公冶离在模拟中执掌的北派新药馆也不是什么善堂。

　　无外乎是成王败寇的区别。

　　公冶离心中没什么芥蒂，行动上就更是身段灵活了。

　　念头转动间，他便有了定数。

　　“若真是落雨堂高层抛来的橄榄枝，我应下也无妨。”

　　“我所知的许多东西，若要在现实中生产出来，的确还是落雨堂更方便些。”

　　“不过，这些只是我的一己之见。”

　　公冶离需要一个证据来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个证据他很快便找到了。

　　王优文的贴身侍女翠萍被销了奴籍，据说是被遣散归家了。

　　公冶离叹了口气。

　　翠萍还是取代了自己，成为了王优文修行《子母化血功》的消耗品。

　　与此同时，自己又没有被王优亭看重。

　　这便说明，的确是有比王优亭还要厉害的人物看重自己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闭关数日，练成了三炼炼筋的公冶离再度出门，去了保仁堂。

　　保仁堂店面关门，没有营业，公冶离若有所思，绕到了后门。

　　炼药房内，烟火阵阵，药香浓郁。

　　瞧见少年进门，满身烟尘的姚淑云幽怨道：“接连几日不管不问，你这撒手掌柜做得倒是潇洒！不怕我将你的钱全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