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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内廷的一颗老树

大明天启1620 岁月无糖 2921 2025-02-14 13:27

  乾清宫的暖阁里飘着新制的沉香。

  王安捧着茶盘进来时,朱由校刚放下手中奏疏。

  咳咳!

  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引起朱由校的注意。

  他抬起头望向王安。

  只见王安佝偻身影,头发花白。

  “身体还不见好?”

  “皇爷,臣这身体老毛病了。”

  “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不要总是硬撑着。”

  “臣习惯了。”

  “你离开这段时间,宫里头发生了很多事你都知道了?”

  “魏朝跟臣说了。”

  王安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很严重,严重到了出门行走无力,需要有人搀扶。

  说话也有气无力,十步之外人家就听不清的程度。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称病静养。

  朱由校将手中那封《请补南京守备太监疏》放在案几上。

  “大伴今年是六十八了吧?”

  朱由校忽然开口,指尖在奏疏上划出一道朱线。

  王安的手微微一颤,茶盏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回皇爷,臣今年整七十了。”

  王安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头,瞥见皇帝新制的紫檀木匣里,躺着一枚刻有“司礼监掌印“字样的玉章。

  “朕记得大伴是嘉靖四十年入的宫?”

  “万岁爷记岔了,老奴是隆庆二年进的宫。”

  王安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不知道朱由校是关心他的身体还是别有用意。

  王安的膝盖突然一阵刺痛,那是去岁跪在雪地里批红落下的病根。

  朱由校将新制的木匣推到案边:

  “大伴看看这匣子可还合用?”

  王安接过木匣,发现匣底刻着一行小字:“老成持重,当藏珍器。”

  王安的手微微发抖。

  他想起昨日在司礼监值房,发现自己的牙牌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新的。

  一新一旧,如果还不能引起王安的注意,那他真是白在大内生活这么多年。

  他突然意识到朱由校问自己年龄也好,问自己何时入宫也罢,不过是个托词。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当年李善长致仕的故事。

  故事里的场景就似现在这般场景一模一样。

  当年朱元璋将李善长招至身边问道:

  “李善长咱记得你今年已经六十五了吧?”

  “臣今年才六十二岁呀!”

  “哦,那是咱记错了。”

  李善长瞪大双眼呆愣原地,事后他便找到胡惟庸抱怨。

  “权利这个东西,一旦给了人家,那就跟肉似的长在了人家身上,再想剜回去,那就是拿刀子割肉,非流血不可。”

  胡惟庸表示很赞同。

  于是李善长第二天就找到了朱元璋辞职。

  暖阁里忽然安静下来。

  王安看见朱由校案头的铜壶滴漏,水珠正一滴滴砸在铜盘上,像极了当年光宗在东宫时,他教太子读《资治通鉴》的雨夜。

  “南京的冬天比北京暖和些。”

  王安将木匣轻轻放回案头:“皇爷,臣近日总觉得记性大不如前了。”

  他取下腰间的印信,双手捧到案前,“这印信......“

  朱由校没有接印,而是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章:“大伴可认得这个?”

  玉章上“东宫观政“四个篆字已经模糊,正是当年光宗赐给王安的私印。

  王安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太子朱常洛的面容,那时的东宫书房里,总飘着淡淡的药香。

  “臣......“王安的声音哽住了。

  他看见皇帝案头的铜壶滴漏已经漏尽,最后一滴水珠悬在铜嘴上,迟迟不肯落下。

  朱由校将玉章放进木匣:“大伴在南京的宅子,朕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了。”

  “这是《请补南京守备太监疏》,大伴看看可还妥当?“

  王安接过奏疏,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朱笔圈出。

  奏疏边沿还留着朱由校的亲笔批红,像极了当年光宗在东宫时,他教太子批红的规矩。

  他双手颤抖的捧着奏疏,缓缓跪下,将印信放在案头:“臣......叩谢天恩。”

  “大伴去了南京,记得常来信。”

  王安退出暖阁时,听见皇帝轻声说:“这木匣,大伴带去吧。”

  王安抱着木匣走出乾清宫。

  他是个安静的人,深居简出,嗜书如命,他本应该有所警觉,可惜还是太迟了。

  自打司礼监掌印卢受被查,王体乾等人被抓,宫里头又开始大规模的精简,种种迹象表明,皇帝早就开始筹划此事。

  只是他淡泊名利,始终没有看清。

  如今也不错,至少皇爷给留了一处养老之地。

  王安回到值房,开始安排小火者给自己收拾东西。

  魏朝推门进来,看到失魂落魄的王安呆坐在椅子上。

  跪下来给他请安。

  “老爹爹,这是怎么了?他们又在作甚?”

  “起来吧!坐咱身边来,陪咱说会话。”

  “老爹爹,他们.......”

  王安摆了摆手:“不要去管他们。咱今日与皇爷递了辞呈,皇爷给咱在南京置办了宅子,不日咱就准备去南京养老啦。”

  魏朝猛的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老爹爹怎么会。儿子还满天欢喜的准备祝老爹爹荣登宝座呢,这...这太突然了!”

  王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哎,说那些作甚,你还没看出来,陛下早有此心,只是咱们谁也没看出来啊。”

  王安知道魏朝想不开,还是劝解:“这样也好,等咱走后,位置就是你的了!”

  “不,老爹爹,儿子离不开您。”

  “混账!你当这是儿戏!”

  王安缓缓的站起来,魏朝眼含热泪,将他搀扶起来。

  俩人来到门外。

  王安意味深长的说道:“大明的天要变了。”

  “老爹爹....”

  “你瞧,这天本来还混沌的看不清,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清明了。”

  魏朝抬起头,似乎真像王安说的那般。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老爹爹,儿子舍不得你啊。”

  王安拍着他的肩头:“儿啊。好好的侍奉皇爷。你还年轻,咱再说两句。

  内廷不得干政,你要牢记这句话,让这话狠狠的扎根心里。

  还有离外廷远远的,不管是谁,有多远就躲多远。

  陛下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了,别把自己卷进去。

  否则万劫不复!”

  “他们?”

  魏朝旋即明白所指,重重的点了点头。

  “行了,收拾差不多了,咱回老宅了。”

  王安一走,司礼监掌印的印信顺理成章的落在魏朝的手上。

  新的天子内廷一号阁臣就此诞生。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物在熬过五十二个春秋之际也迎来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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