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老太太晕船,所以每夜都会饮用安神的药,帮助自己入眠,今夜也不例外。
明兰找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跟随老太太多年的房嬷嬷也发现隔壁的商船被劫了,想要唤醒老太太,让她赶紧拿主意,可是盛老太太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明兰还算冷静,觉得那些贼人是求财,她们便弃船离开,将船上的那些财物都给了水贼,破财免灾。
结果大船只带了一艘舢板,也只能坐下两三个人,往返接人是来不及了,毕竟水贼马上就会过来。
明兰让船家带着盛老太太和房嬷嬷先走,自己领着丫鬟们回屋躲避。
小桃这时提醒道:“姑娘,国公爷不是送了你一件火器吗?”
明兰才想起了那件东西,她赶紧召集自己这边的十几个丫鬟,让大家都躲到她的房间里,用重物堵住门窗。
“找到了。”
小桃将木匣放到明兰的跟前。
明兰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燧发手铳,借着微弱的烛光,开始填装火药和铅弹。
小桃也在帮忙扶着手铳,不太放心的问道:“姑娘,这东西真能奏效吗?”
明兰装填好了弹药,举着手铳对准门口,目光坚毅的说道:“国公爷不会拿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开玩笑,这件火器一定可以打退那些水贼。”
话是这么说,但她那两条纤细的手臂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外面不时传来勾爪破窗的声音,随后就是有人在木制甲板上走动的“咚咚”声响,上来的水贼不少,应该有七到八人左右。
盛家租下的这艘船其实不算很大,加上六七名船夫,满打满算住着二十几号人,比赵宗熠租下的那几艘足以搭乘两百多人的多桨大舟要小不少。
所以这艘船上,可以提供给贵客的上等房间不是很多,这群水贼很快就搜刮到了明兰的这间房。
“哥哥快来,这间房有人!”
“哪儿呢?嘿,找了半天,原来都躲在这里?”
说话间,外面的水贼踹了几下门,但他们并没能把门踹开,“哥哥,门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踹不开啊。”
“废物,让我来!”
“哐哐”又是几脚,力道确实大了一些,却还是没有踹开。
外面的水贼恼羞成怒,吼道:“都上手!拿刀把门劈了!”
一番疯砍乱砸,门板上面很快出现一个缺口,其中一个水贼朝里面查看,如此凶狠的相貌吓得丫鬟频频尖叫。
外面的水贼兴奋的喊道:“是一群美娇娘,快!劈开门!让哥哥们好生快活快活。”
其他水贼欢笑阵阵,更有动力了,眨眼的功夫就将劈开木门,伸手推翻了门后的柜子。
“啊!”
在丫鬟们惊恐的尖叫声里,陷入慌乱的明兰,对着走进来的第一个大胡子水贼开了枪。
随着火光乍现,一声响亮的枪声将门口的水贼们吓了一大跳,为首的大胡子刚踏入房间,腹部就被铅弹打穿了。
进入人体,而造成形变的铅弹从大胡子的后背飞出,同时带走了一大块血肉,顺带还划伤了另一个水贼的手臂。
门外的其他水贼赶忙退了回去,大喊道:“火器!是火器!”
“啊!”
大胡子倒地惨叫,但没有人管他,鲜血瞬间流淌开来,疼痛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在地上挣扎了片刻,死不瞑目地看着门外的同伴,慢慢断了气。
明兰的火药好像倒多了些,导致部分火焰从传火孔喷出,灼伤了她的右手背,再次装弹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好在外面的水贼陷入了两难,想走又舍不得走,进又不敢进,给了她充足的时间。
水贼们犹豫了会儿,有一个胆大的水贼选择豁出去了,“不管了,我就不信里面的小娘皮还有第二件火器可以伤人,走!跟我冲进去!”
他振臂高喊,然后带头走进了房。
“砰!”
“啊!我的耳朵!快,快走!”
这一枪,让所有的水贼都失去了进入房间的勇气,特别是看到这位耳朵被打掉的同伴,哀嚎着扭头就跑。
另外几个水贼也跟着逃出了船舱,生怕里面那个拿着火器的女子会追出来,要了他们的性命。
逃出船舱的水贼们还惊魂未定,又撞见了隔壁那艘大船上面的同伴在喊。
“不好了!官兵来了!”
一群水贼趴在船边,向后望去,果然看到了二十多艘小舢板,载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朝着这边过来了。
水贼的头领身处那艘商船,没有过来盛家这边的船上,他自语道:“岸边指挥营的厢军来得这么快?准备撤!”
有一个眼尖儿的水贼勉强看到了那群士兵的盔甲,失声喊道:“不是厢军,是禁军!”
水贼头领怒道:“放屁!瞎了你的狗眼?这里怎么会有禁军!”
迟疑间,那些舢板已经贴到了两艘大船的旁边,士兵用弓箭掩护战友爬上两艘大船,随后与水贼们展开搏杀。
船舱的房间里。
明兰也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太好了,指挥营的军爷来救我们了。”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毕竟是京城禁军马军司的精锐,对付十几个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
一位年轻小将领着十几个士兵来到盛家的这艘大船上,杀完那些水贼之后,低头走进船舱,喊道:“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
明兰用轻纱遮面,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行礼,“多谢军爷的救命之恩。”
年轻小将看着明兰,问道:“是盛家六姑娘吗?”
明兰惊讶道:“军爷如何知道小女子的身份?难道是家中长辈的故友?”
年轻小将抱拳道:“我是侍卫亲军马军司东班银枪指挥营的指挥使,林易。乃是受了景国公之命,赶来搭救姑娘。”
侍卫亲军?禁军?还是受了景国公的命令?
明兰不禁问道:“景国公不是在京城附近剿匪吗?怎么会知道淮河有水贼?还让将军赶来求援?”
杨怀玉也不清楚景国公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泗州的淮河水域会闹水贼,还让他领兵提前乘诸多舢板赶来救人。
“姑娘,国公爷奉命南下公办,他的船落后半日行程,天亮的时候就能赶到这里。今夜发生如此恶劣的杀人案件,淮河的泗州河段都要封锁起来,等天明解禁,国公爷也就到了。”
“姑娘的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还是等国公爷来了,让他亲自给姑娘解惑吧。”
此时,另一边。
五十多里之外的汴河上,四艘多桨大舟缓缓向南而下。
赵宗熠借着水路比陆路要慢的特性,故意拖延时间,想要在抵达江宁府之前,收到来自京城的情报。
如今过了快二十天,京城的密信终于送到了岸边小镇。
他趁着夜色,只身坐着舢板上岸,然后来到小镇的客栈,与到此送信的景国公府护卫碰上了面。
“主君。”
乔装成行商的护卫,从怀里掏出密信,递给赵宗熠。
赵宗熠也用事先约定好的暗语,破译了密信上的数字,“工匠,水路,顾廷烨,扬州。”
合起来的意思是,工匠已经坐船离京,沿着水路前往扬州,船都是顾廷烨安排的,应该是混在了他的商船队里面。
“你是何时离开的京城?”
护卫回答道:“五日前。”
赵宗熠烧掉了密信,这么说,工匠是五天前从京城出发南下,落后自己十五天的路程。
这封密信只交代了工匠的去向,有关京城的情报,就要交给护卫口述了。
“京城的情况呢?石总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那名护卫开始讲诉京城的情况,“主君,贤妃娘娘派人传出消息,在主君出京后的第二天,宫内有嫔妃产下女婴,早夭,追封楚国公主……”
赵宗熠的脸色阴沉不定,示意护卫继续说。
护卫接着说道:“为此,陛下悲痛万分,罢朝至今,甚至还杀了不少太医,除了让主君南下平叛之外,再无其它旨意,也没有召见任何大臣。”
“贤妃娘娘还说,陛下更偏向邕王继承大统,让主君早做准备,最好是别回京城了,以免遭了邕王的清算。”
“另外,石总管选择留在京城,想要护在两位姨娘的身边,随时可以保护两位姨娘离开京城,好让国公爷没有后顾之忧。”
赵宗熠深思片刻,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去找石总管复命,让她时刻注意朝廷的动向,一旦邕王被立为太子,立刻带人离开京城。”
“是。”
护卫领命,拿好行李,立马下楼退房,骑马离去。
赵宗熠也消失在夜色中,趁着自己的那双大船还没有走远,赶紧撑着小舢板,回到了船上。
……
五日前,汴京。
景国公府。
石水收到消息,顾廷烨已经准备妥当,外城东南码头,今夜子时就可以送工匠们离开京城。
她立刻让护卫们动手,先是清退了府中的所有探子,然后在亥时的时候,来到工坊,召集所有的工匠,拿来了几十大坛葡萄美酒,一人倒了一碗。
工匠们不知道怎么了,停工半个月,为何又突然在深夜请他们喝酒?不过他们也是识货的,轻轻这么一嗅酒香,就知道这是万中无一的好酒。
众人都没有推辞,饮下了各自碗中的美酒。
等他们都喝完了酒,石水默默抽出秋蝉剑,喊声说道:“诸位,工坊得搬到另一个地方,为了保证途中不会出现私逃的情况,我给你们饮下了毒酒……”
“啊?”
“为什么啊?”
不少工匠开始抠喉咙,想要吐出葡萄酒。
石水喝道:“不许吐!谁敢吐出酒,我就立刻斩了谁的脑袋!”
众工匠都知道石水的手段,那是说到做到,雷厉风行,手段狠辣,从不拖泥带水,他们为了保住小命,又将到嗓子眼的酒水给咽了回去,老脸吓得惨白。
“敢问总管,何时给我们解药?”
石水朗声说道:“等你们离开了京城,到了目的地,自会有人给你们解药。”
众工匠虽有不悦,却不敢反抗,抱拳表示愿意接受石水的一切安排。
老管家刘兴领着两三百名护卫来到工坊,他们的任务是等待一个时机的到来,然后趁乱将这些工匠全部送上顾廷烨的商船。
什么时机?
听石水的意思,那会是一声响彻整个汴京城的巨响。
而石水将工匠交给刘兴之后,就换上夜行衣,背着一个包袱,秘密出了景国公府,向着皇宫附近的官署方向而去。
内城,官署,军器监,广备攻城作的火药窑子作。
石水潜入火药窑子作的库房,望着堆积成小山的硫磺,解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到手上。
那是一块两斤左右的C4塑胶炸药,已经提前插好了手雷引线,只需扯掉拉环插栓,这块C4炸药就会在五秒之后瞬间引爆,威力足以将整个火药窑子作炸翻,甚至引燃这些硫磺,形成冲天大火。
这东西本来是赵宗熠给石水预备的最后手段,是用来炸毁城墙,逃出京城所用,一共弄了四个,都交到了石水的手里。
此时,石水准备扯掉拉环,不禁回想起赵宗熠的嘱咐:“此物的威力极大,方圆十几米寸草不生,师叔使用之时,一定要万分小心,拉掉插栓之后,必须立即扔掉,然后调头就跑!切记,你只有五秒的逃命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拉掉插栓,扔掉炸弹,全力逃跑。”
嗯,步骤没错。
石水扯掉了拉环,用力将C4炸药扔进硫磺堆里,然后用轻功跃出官署,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轰~隆!”
一声恐怖地巨响。
汴京之内出现了一朵耀眼的蘑菇云,将内城西侧的天空染成了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