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实在早茶的桌子上突然怒摔饭碗，指着最近给他送饭的李婶破口大骂：“你们如此唾弃我，为什么还要给我饭吃，怕我饿死，没机会羞辱我吗？”黑雀笑了，它发出一声鸣叫，瑞实彻底被激怒了，不顾木匠铺其他人的阻挡冲回了房间。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就消失正门口的闹市中。“如果你以为我黑雀追不上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太阳下的黑雀，幻化成一只彩色的大鸟，彩色的光环绕，它的脑袋好像不停再转，不，仔细定睛一看，是好几个脑袋，每个脑袋都自顾自地对瑞实说话，有的还在点头，有的在瞪着眼睛，其中一个脑袋冲坐在船上的瑞实吐了口水。瑞实生气的把浆扔出去想打它，结果没打着，却失去了划船的浆，因此丢了老板出于可怜给的一份工作，也就没了饭吃。晚饭时，他只好躲在船尾听船长的训骂，“自己想当叫花子，还要拉我们垫背，我们跟你一起喝西北风。”

　　黑雀，准确地说是九头鸟发出哈哈地笑声，完全是人的笑声。那种随时跋扈地要吐一口唾沫的笑声。瑞实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你们看不到那个王八蛋吗？狗娘养的！”船长进到船舱里，“那个人有疯狗病，船上是不能待了，掀他下水！”陆续有两个伙计跟着出来。他们把瑞实围住，先是一个伙计踹了他一脚，“老板说你有传染病，船上不能待了”

　　“你们这帮鸟人，一群鸟人”

　　瑞实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扳住船边的一块木板，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是这群人开始的拳打脚踢。“你们这群鸟人，果真你们人头多！”瑞实就这样被一顿毒打后，扔在了水中。在水中，瑞实呛了几口水后，一个劲地下沉，在暗夜的水中，他看见黑雀突然出现，然后一片光明之中，幻化成了九头鸟，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对话了，只听得一阵阵鸟叫，声音越来越远了。最终一种无力感紧紧攥住瑞实，把他拉向了深渊。瑞实无法呼吸，心脏，肺，全身的所有细胞都感觉到强烈的恐惧，恐惧的滋味迅速麻木了所有的神经。瑞实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走向黑暗。

　　等再一次醒来，一片光明，光强烈到闭眼都刺眼，瑞实想或许这就是天堂。一声鸟叫划破这光明绚烂，紧接着有人说话声传来，“这有一个人，一个死人。”一个小孩又跑远了，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了。有人扯胳膊，有人扶起脑袋，有人在按压胸口，有人，人！真的是人，瑞实意识慢慢清楚起来。一瞬间，万千委屈被击中了，他看见黑雀就在眼前，虽然不张嘴，但是也足以让瑞实重生的念头变为陷落地狱。

　　瑞实在渔村大夫的救治下慢慢复活了，复活的还有黑雀，可是瑞实实在没了战斗力，他呆呆地看着黑雀，听着它慢慢有力的声音，

　　“他总是发呆，不会是被泡坏脑袋了吧”渔夫和他的妻子说着，

　　“或者在这之前脑袋就坏掉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瑞实觉得自己病了，他少吃少喝，把自己当做一个大病未愈的人，或者天生残疾的人，这样他得以心安地接受现实，或者说是忘掉过去。黑雀想到了，它知道瑞实的心思，于是在人群中，它只是静静跟随，伺机寻找时机。

　　渔村不大但人不少，瑞实的到来大家渐渐习以为常，他谎称这次生病使他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所以坚持认第一个看到他的小孩阿翔为弟弟，让大家叫他阿荣。瑞实自从改为阿荣，每天忙着跟大家出海，偶尔一起晒晒网，日子过的也快，除了阿翔、阿翔的姐姐也和他来往的勤快。

　　“阿荣呀，你这样吃饭能对的起饭吗？”阿紫一边满意地看着弟弟，一边又朝瑞实看看，鱼籽饭可是阿紫最爱吃的，也是最擅长的，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喜欢吃，每次送饭都送这。瑞实把碗底刮的干干净净，连一粒都不舍得。

　　黑雀看的一肚子火气翻滚，坏水开始酝酿。人类卑微的情感在它看来透明且无聊，它看穿瑞实的沉默及内心的纠结，也轻易就读懂了阿紫的幻想，它琢磨我必须让阿紫，所有人知道瑞实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无处可逃！

　　一次瑞实没有出海，只是在海边补渔网，或者望海，阿翔去学校了，阿紫没有借口来送饭，但她老远就看到了瑞实。

　　黑雀急忙落到瑞实的侧面，它模仿阿紫的声音对瑞实说话，“你这个不知根知底的外来人，不会是杀人凶手吧！”瑞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全身紧张起来，“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杀自己父母的人。”瑞实不由得说了一句“阿紫，你胡说！”阿紫刚好听到了，走了过来。瑞实一转头怒目圆睁，看着阿紫，把笑盈盈的阿紫吓了一跳，阿紫担心他因为自己的爱慕而看不起她，连预想的玩笑也讲不出来，支吾了一声，又重新解释说，她是来找阿翔的，有事先走了。全程不到一分钟，瑞实觉得糟糕透了，他完全相信是阿紫在嘲笑他！揭这个外乡人的底细，并且取笑。可以回忆起她的一颦一笑又那么真实亲切，不太像那样的人，这种时候内心稍微得以安慰，从刚才的紧张与不安中松懈下来。晚上吃饭时，出海的人自然在一起聊起海上见闻，瑞实落单了。

　　“那漂亮的飞鱼赛过一只鸟”

　　瑞实责怪他们关心一只鱼赛过它。“阿紫会喜欢那样的飞鱼，一条没有负债的生命，而你注定是要跑路的。”黑雀悄悄在他耳边说，它不能容忍生命的激情冒出火花，要把它掐灭在暗夜里。尤其是对瑞实，要不然它这个复仇者就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果然这一两句的话刺激了瑞实的神经，第二天水手们叫他出海，“你该出去看看那些飞鱼，比你的云彩好多了，还云彩，又不是女人，你不是女人吧！那些鱼可是紫色的喔，紫色的，你懂的吧！”

　　瑞实怒不可遏，攥紧拳头，他们一伙的，先让阿紫过来嘲笑他这个心上人，然后又一起来看他的热闹。黑雀看到他急了，扑扇着翅膀扇了他两个巴掌，又趁机蹬了他胸口一脚，它的爪子在他的心脏上抓挠了一阵。直到瑞实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为止。

　　就这样，瑞实一连几天没有出海，黑雀因为自己的胜利完全立在瑞实的头顶，它可以随时让他拒绝阿紫的来访，阿紫离开后，很是纳闷，怎么会有如此的转变？她留心观察着。她猛然间一回头好像看到一只黑乌鸦？

　　“一只黑乌鸦”阿紫大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等瑞实扶她起来时已经看不见了，

　　“原来你总是和那只黑乌鸦玩才不理会我们的！”

　　“什么？你说你看到了我头顶的鸟，那你能听懂吗？你知道它在说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那大家也能看到了？你说笑的吧”瑞实简直不敢相信，但又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具体什么生机他也不清楚，不过这场斗争多了一个帮手的感觉。

　　“不过它很快消失了，一定是你的什么把数，快拿出来！”

　　“我，把戏，我倒是希望那是一种把戏，不过，你能看到，真是一种安慰”

　　“哼，既然你喜欢吃独食，那么我们也不好从你嘴里强抢，不过，下次我再抓到了，绝对不会客气。”

　　瑞实看着她的背影依然觉得惊奇，不过黑雀在头顶笑着：“别忘了你是杀人犯，你没有资格喜欢她”这些声音对瑞实来说不可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就这一眼，让自己不再孤单了。“你知道，你怕见光，可是她看见你了！”瑞实对黑雀说道，也高兴地对自己说。

　　第二天，瑞实出海了，大家有说有笑，尽管私下好奇他的变化，但也乐得接纳一位玩伴。

　　“你们看我头顶”瑞实试探着问，

　　“怎么晒了几天网，闲的长起了毛？哈哈”大家打趣道，不知怎的，大家在一起总说笑，可是他感觉很压抑，仿佛穿了不透气的铠甲。他想到了阿紫，寻思她怎么能看到黑雀，而且还敢嘲笑它是自己私藏的玩物，这个说法着实给了自己无限的勇气和安慰。现在他不太害怕黑雀了，更乐意忽视它和大家一起了。不过，夜间他会突然被黑雀叫醒，“你要明白你是杀人犯，杀了自己的母亲，阿紫要是知道了，你就全完了。”他也会看到阿紫的脸，一张失望的脸。即便在她来给他送饭时，他尽量躲开，他还是觉得马上要被揭穿了。后来这种压在心里的石头开始变得实在具体，他琢磨，可能告诉他自己的家庭会比较好，“你这是自取灭亡，你离开的话可能会自由点，还有我这个黑乌鸦呀。”黑雀的话等于又把他往深渊拉了一步，

　　不管怎样，他得找他去谈谈头顶黑乌鸦的事，瑞实嘲笑黑雀，“你又要见光一次，你这呲牙咧嘴地嘴替！”

　　他没有一个人找过阿紫，不过老远就听到屋子里有人，听声音不是阿紫也不是阿翔，好像在吵什么，

　　“别了啦，那个外来仔，一天在那里卖苦力，绝不是什么好才地，好人谁会落到他这般田地”

　　瑞实没办法听下去又没法离开，为了不让发现他放慢呼吸，

　　“没有念头最好，要不，就打发她去米乡她姑那里帮忙，不晓得哪里来的就是有问题确实是没错，可他总不会久待在这吧，可得小心点，偏又是阿翔看见的，唉，老姚差点报警噢”

　　瑞实悄悄地退出院子，可以说是踉踉跄跄，一路只听的黑雀的笑声，像人一样的笑声，不经意间乌云密布，海上的风浪像岸上传递起刺骨寒意，“哈哈哈，你们这帮人，披着人皮的人，既然你们认定我是这样一个侩子手，我就非得证明给你看看”她瞅见阿紫朝这边回来，一定是赶海回家，今天就任性拉着她出海。

　　“你知道对面那个岛吗？那上面有美人鱼，你知道多有意思吗？你可能不相信，今天的风刚好把船一溜烟吹过去，我知道你不信，我一个外来的骗子多半会骗你，你不用担心你的胆小会让你错失良机，或是别人笑你什么的，我回来后会一五一十的把一切告诉你，等着吧，冒险就交给我吧，你只要坐等享用果实就好。”

　　瑞实很了解阿紫，他知道他的话激怒了她，

　　“你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要去，有什么好怕的”

　　“你爸妈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出海，你不敢的，不敢干他们不让你干的事”

　　“你错了，我这就去放绳，让你瞧瞧”阿紫一个人走向最近的小海湾。瑞实得意的回头望，他知道等她那自私，狭隘的父母赶出来，就只能看到海面上的黑点了。

　　果不其然，船走出海不足一里，那对爱女如宝的夫妇就在海边指指画画，为了让他们看地更清楚，瑞实把阿紫骗到穿的船的左侧尾巴，去假装看一条大鱼，就在这时，风力突然增大，阿紫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入了汹涌的海水中。一个浪头打来，一向水性很好的阿紫没能招架住，只喊出口一个“救-”

　　瑞实一下子慌乱了，从刚才得意的小心思中清醒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纵身一跃，扎进水里，迎着浪头，游向逐渐飘远的阿紫，浪头打的他眩晕，刚一靠近，他就抓住阿紫的手，迅速往回游。船不见了，浪太急，船早已向前了许多，瑞实拼命向那边游去，这时它听见黑雀说，你果真是杀人凶手！

　　不，我不是，至少不全是！他鼓足全力终于摸到了船身，又抓住了一根绳索，一圈两圈，他把它缠到阿紫的腰上，然后翻身上船，把绳索系到船底板一处木桩，然后把阿紫拉了上船。阿紫一个劲儿地呕吐，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却又昏迷了过去。这时候船靠岸了，瑞实把阿紫抱下了船，平放在一颗椰子树下。“傻瓜，哪有什么美人鱼，不过是普通的鱼而已，这下好了，你不用伤心地知道我骗了你。”瑞实把阿紫稍稍扶起来靠在树上，慢慢拍她的背，“这样或许好点，这里没有美人鱼是真的，不过这里也没有你的爸妈，黑雀也没什么可怕的，要不然你也看不见它了”他说着忍不住吻了阿紫额头一下，接着自己便满脸通红，一屁股做到老远，他感觉一种恐惧袭来，但也很欣喜。可偏巧这间歇，他瞥见一条小船驶来，这下慌乱了，嘴里说着不舍得话来，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要不然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他们继续误解他，阿紫嫁给别人，他攥了一下阿紫的手，拔腿就跑，跳上小船朝另一边消失了。

　　他诱骗她上船，顺风到对面一个小岛，在紧急时刻有醒悟，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救出来。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