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雀居然消失了,一下子,瑞实很难接受,都怪我,都怪我,他一个劲地念叨着,全然不顾周遭发生的事情,外面阴云密布,很快寒气袭来,阿紫看瑞实没办法帮大家找住处,内心怨气很大,也不好向一个老人抱怨,只好自己找,费劲给大家安排好住处,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闪电携暴雨倾盆而下。
“这地方是海在天上啊,家乡是海在地上”阿紫看着被一阵强似一阵的雨水洗刷的玻璃想着家里的情况,恰好有一只狗在街道过来,这家门口闻闻,那家门口停停,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应该听家里的话的。咚咚咚,一阵紧凑的敲门声想起,阿紫的房间在瑞实的旁边,在最边上,她没有害怕,猜测是老人过来说事,一个黑衬衣黑裤子的男子,完全陌生,阿紫再次确认。“我不是坏人,只是听说有个人在寻找孤儿”那人全身湿透了,头发上的水顺着脸脚嘀嗒,还在哆嗦,阿紫把她请进去,把毛巾递给他,她没有多想,赶快去找了老人,那人说自己是听了自己邻居的话,来找老人试试,很明显他看到老人时满脸失望,不过却很坚定地声称要和大家一道出发寻找亲人,阿紫感觉很奇怪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人。不过临睡前她暗暗私忖,瑞实如果说的是真话,那他可比单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怜多了,他怎么这么纠结拧巴,尤其是对他的妈妈,看看现在的都没有处理好的样子。什么因为爸爸没了妈妈,因为他自己,说的好像他是杀了他妈妈一样。想到这,阿紫停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和瑞实的只言片语,她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为了节省钱,他们一起返回到了住处,黑衣男鹦哥帮阿紫提着行李,“看样子,你朋友瑞实病的不轻,或许,他是被父母遗弃的”鹦哥的话像针戳了阿紫一样,她疑惑地看了瑞实,他确实比之前话更少了,眼神更忧郁,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一定很痛苦,他时不时摇一摇头,一贯地否定自己的某个想法,这样子已经够让人伤心了,又来了一个刀子嘴鹦哥,多讨厌,他还一直苍蝇嗡嗡一般围在自己身边。
第二天天刚亮,预订的早餐已经端上桌,
“没有勺子筷子”老人说道,
“自取的,不过不太好找,我这就去”她看向发呆的瑞实,暗示知道餐具位置的人的状况,
“每人一份,请节约使用”鹦哥拿着餐具朝大家走来,这是使用标识。
“你怎么知道的,那地方不好找”阿紫问到,
“一直就在那边,就在那边啊,嗯嗯,刚好有人取的”鹦哥笑着说,
阿紫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怎么有人面色不变地撒谎呢,再说他脸上的笑容对于一个孤儿也太过灿烂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墨绿色海菜,白玉小白菜,蛋白丸子,鸡蛋汤,四个人都忙着吃饭,瑞实用筷子夹丸子时,丸子滚落了,
“笨手笨脚”鹦哥皱眉说道,
瑞实没反应,阿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你不用管我”
“我不想管你的,你这样那我怎么办啊”
“他就是那种嫌疑犯一样,生怕多说话说漏了嘴”鹦哥插了一嘴,
老人突然怒目圆睁,“闭上你的鸟嘴”这句话还真灵,鹦哥离开低下头开始吃饭了,阿紫不胜感激,她决定饭后叫瑞实出去把话说清楚。
老人率先吃完了饭,“阿紫姑娘,你方便带我出去转转吗?这附近住户多,我去问问”
“把瑞实叫上吧,他对这熟悉”还没等瑞实回答,鹦哥连忙抢话,“我们一起吧,他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忙,估计还给添乱,像那天一样突然发疯,我们不还得把他弄回来,关键大家也就不相信他了。这是给你带的伞”鹦哥不容大家反应,就一边递伞,一边拉起了阿紫。阿紫心生厌恶,不过实在没办法反驳他的话,只能更加对瑞实不满意和埋怨。
走家串户没有必要,大多数没有外出工作的人都集中在棋牌室,手工制作,烹饪,茶花插花,除此之外的散户三三两两聊天晒太阳,按照当地人的说法是老年区,从青年区到老年区,就像坐了时光减速机,生活速度与节奏明显慢了,这不,这里的负责人已经离开一个时辰去找资料了,
“这三个世纪,资料希望没有变”鹦哥无奈地打趣道,还故意朝着阿紫讲,“在慢点,腿估计也会退化掉,造物主以为我们不需要活动了”
老人冷静地看着外面逐渐变大的人影说,“嗯嗯他再不来,你的后代腿是少了,但嘴一定多了”阿紫听了噗嗤地笑了,气的鹦哥憋红了脸。
“近几年外来的年轻人都只是短暂停留,很多没有留下记录,留下的大都在这里落户了。估计帮不了忙的。”
阿紫打算继续追问,反倒是这两个寻人的人像是早有预料,道谢之后便离开了。鹦哥看到阿紫失望的表情,急忙绕过老人走过去,“我们这些人都是不断失望的,你不用太担心,不过,像瑞实那样就着实可怜,心理负担太重了,不只是失望,藏着的其他事也不说,不过估计是见不得人的事,你不理他是对的”
“心理负担?你好像很了解他啊,嗯,也不喜欢他,他其实很可怜的,你不知道他挨过很多苦的”
“谁不是啊,想干点啥总要牺牲的,我是说,他之所以流浪总是有原因的,是不?”
“是啊,不过,也不能全怪他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都说不出估计不是啥好事,我猜你爸妈一定也不认为他是啥好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阿紫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别处,粉色,茶色的楼房街道,城市都一样,但却不熟悉。老人驼着背只顾自己走路,寻找路线似的。刚好有一个长凳供人休息,他回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一个使劲往过凑,一个使劲往开躲,都走到中心了,又折回来,之后又反复,走着Z字形路线,也是迂回前进路线,不过,这一回,谁是谁非不一定啊。
瑞实房子是大家的聚集地,作为新大陆的先足者,他对这里最熟悉了,本应该出谋划策或带路的,现在他自己一下子被会议击中要害,头昏目眩,一时间爸爸来找他,一会儿妈妈来找他,他看见妈妈和那个人卿卿我我,又看见爸爸倒地不起的样子,他的房间没有闲着,一幕一幕讨伐他,他早已无暇顾及门外酝酿出来的战争。他们像相约好的一样一起过来了,
“我们大家现在到底要怎么做?”阿紫,老者,鹦哥,爸爸妈妈一起围坐在桌前,
“不是你,我们就不过来了,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心安理得地呆在房子,还吃得下,睡得着。”这句话混杂着出现了,毫无违和,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一个犯错误的人,他应该不吃不喝,最好自觉地消失,这话出自鹦哥,阿紫发觉了他的异常,这仇恨堪比世仇,
“你不用说地这么难堪,他经受过很大的创伤,你不了解,你可以不跟着我们的”
“他凭什么有你维护,他自己做过什么最清楚了,你个糊涂蛋”
“你们别吵了,我知道怎么回事,我想过了,我应该先和阿紫说清楚,她越信任我,我越应该和她说清楚,至于你们你们都和我一样,要不我们怎么能是一个人,没有父母,或丢了孩子,不是吗,你们敢说自己没哭着捶胸问过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这样,没错吧”瑞实走在大家前面面对着大家,一脸严肃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一样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今天我就说清楚,再也不能辜负阿紫姑娘,当然也不想误导你们”他看了看阿紫,又看了看老人与鹦哥,接着把母亲与人通奸,窜通外人杀死父亲,自己为父报仇杀死母亲的过往告诉了大家,如此漫长的经历用一个上午讲完了,瑞实一直哽咽着,控制自己不留眼泪,可说道被迫流浪,生无居所时眼泪止不住了,当回忆自己绝望自杀时,阿紫主动拥抱了他,最后他说,之前自己没想清楚,满腔怨愤,怪罪妈妈,讨伐命运,但是这一路也没有白白跌沛流离,总是走远了才看清自己别无选择,吃了该吃的苦,背负着满身的骂名也是活该”
“难道你不会被抓进去吗?”老人问,
“这是我们宗族的规定,我必须那样做,作为唯一的儿子,替父报仇是写在血脉里的”
“即使那个人是生你养你的母亲?”
“我别无选择,我知道老天一定不让我动手,可是它同时也不让啊,我出生在那里,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要推迟一天不动手,他们就怨恨地对待我。可是当我动手了,满手血污,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怎么把它洗干净,我睡不下,吃不下,满脑子都是冤魂恨念,我说我被追捕了,你们信吗?他们反正不信,可是我没有安生过,它在哪?就一直在我的头顶,身上肆意扎窝,一直咒骂,一只鸟,一条蛇,不管什么,我就是这样被时时撕咬的,你们信吗!”
“你胡说,你就是这样欺骗阿紫的吧,你就是想要博得大家的同情,”鹦哥突然插话进来,“即便是真的,你这样沾满母亲鲜血的人也是咎由自取,哪有什么咒骂,是你自觉有愧!”
“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觉得,可是我也是受害者!谁为我辩解你又是谁,有什么权利评判我,我不允许,我的人生,难道不能有我的一句话吗?”
阿紫和老者都看着瑞实之后又一起瞪着鹦哥,像是用眼神交流并约定好似的,没给鹦哥余地,由阿紫给两个人分别递了一杯茶,不说话,聪明的鹦哥迅速领略到大家的意见,扭头要走,节骨眼上又伸手拉阿紫的胳膊,被阿紫甩开了,只好一个人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老人一边摇头一边说,“无脚的鸟,空穴的风,当风点烛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