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边的激情是叶伊莎和阿浦勒整个暑假最惊心动魄的一夜,但是......那夜过后,两人每次见面时空气中都凝着尴尬,似乎那夜的亲热从来不曾出现过。
叶伊莎感到无比的烦闷,甚至,她有时看见阿浦勒就想远离他——倒也不是因为阿浦勒哪里不好,仅仅因为——既然你冷落我,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对于阿浦勒也是这样的。然而,曾经他们一起畅谈过去的光景多欢洽啊!
如此煎熬了几天,柯里缇叔叔终于回来了——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消息,叶伊莎要去圣彼得堡的一所女子高中上学了。那天分别,叶伊莎和阿浦勒都呼出了一口气,那令人不安的像是纷乱纠缠的麻布一样的关系在两人之间似乎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火车站人不多,有些清冷。本来只有柯里缇和叶伊莎一起去圣彼得堡所以阿浦勒不用来,但是他执意要送一程,因此也就跟来了。
高高的站台周围尽是冷漠的钢铁与大理石。在这最后聚在一起的时光,两人之间的尴尬神奇地消失不见了。两人几乎又有了想紧紧抱在一起的冲动。站在柯里缇宽大的腰背后面,阿浦勒与叶伊莎都别开头去不看对方,即使他们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堵尴尬的墙已经塌了,即使两人似乎都憋着千言万语。
火车“框次框次”地响起来了,乘务员也站在了车厢门口。“我们走吧,叶伊莎。”柯里缇说,一手拖起了行李箱:“阿浦勒,我们走喽!”“叔叔,...冬天叶伊莎还会回来吗......”风声似乎把阿浦勒声音都吹远了。叔叔没回答。
叶伊莎跟在柯里缇高大的身躯后,正要踏进车厢,“叶伊莎妹妹,再见。”身后的人轻轻地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温柔中又像叹着气一般,只让叶伊莎对他生出怜爱。抱住她的手很快又松开了,她转过头,美丽的蓝眸子看着阿浦勒棕黑的眼睛,似乎是要让他记下这一瞬。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回过身去,樱唇轻启:“再见...阿浦勒...哥哥。”......“不管你回不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最后阿浦勒的话却是这句,但是叶伊莎早已上了车厢。
车开动起来了,窗外的一切都向后退去。过了一会儿,叶伊莎才坐在皮椅上把头搭在窗边往回看去,但阿浦勒早已化作一个小黑点。“看来这一个多月,阿浦勒对你挺好嘛。”柯里缇一手撑着脸,大胡须随着面包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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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高中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叶伊莎却再没回过莫斯科,每年只有一封署名“柯里缇”的信寄来,经常是丰厚的生活费。叶伊莎一开始也期待一封署名“阿浦勒”的信寄来,但渐渐的她也不再有这念想了。
那天她照常去检查信箱,里面躺着一封厚厚的绿皮信,署名依旧是“柯里缇”。那时是傍晚,蝉鸣稀稀落落。这样的傍晚让她不由得想起曾经夜里柳树下的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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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过后,叶伊莎依旧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只是这次身旁有了一个少年搂着她软若薄绸的腰,她也将头靠在少年肩上,将玉足在河里踢踏,月光破碎零落。
“叶伊莎,你要是走了,还会回来吗?”阿浦勒温柔地在叶伊莎耳边说,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阿浦勒哥哥会不会和其他女孩子玩得好呢......”她却不答,只是嘀咕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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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似乎有大半年叶伊莎都没有想过阿浦勒了。她坐在邮箱旁边的长椅上一前一后荡着双腿,白袜子的影子也随之忽闪。
阿浦勒哥哥应该也不怎么想我了吧,叶伊莎想。有时候她会想,其实当初那也不是爱阿浦勒,只不过是因为她没什么亲人了才会对阿浦勒有依赖吧,妈妈被“清洗”了,父亲心脏病去世了,父亲的朋友——那个神奇的少校马里瓦——神父马里瓦也找不到,柯里缇叔叔也只见过几面......所以那时才会与阿浦勒之间那样吧?
上了这所女子高中,班里人也就二十人左右,个个都有很好的朋友,叶伊莎总是觉得,即使自己在人群中,也不过像是空气。但是在这里也有一个她不会忘记的朋友,那是个中国女孩,她是叶伊莎的舍友。
刚开学时宿舍里两人谁也不说话,但是过了几天,那个中国女孩问:“叶伊莎,你整天除了写作业就是画画,你不无聊吗?”然后她就把一个笔记本放到叶伊莎桌上:“你看这个!”
那时叶伊莎还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中国网文,也不知道此后自己会迷上这个东西——只要不写作业不画画她就一直看,看修仙、穿越、末日、玄幻、奇幻各种各种小说——也许这也是她不想阿浦勒的原因之一吧。
她曾经看到一篇网文上的一句话:“人们喧哗热闹着,独独他抱着剑立在窗边,黑帷风摇,他看着那轮皓月,眼底尽是清澈,似乎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有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
回到家,她把信放在桌子上。但是同时她也在把帽子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而没去看信放得稳不稳。
信封掉在了地上,她刚刚拆开了封口,于是里面的钱掉出了信封。她俯身要捡,忽然看见钱影中有个什么东西上写着“阿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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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叶伊莎妹妹:
这么几年里一直没有给你写信,我很愧疚,曾经我俩多么好啊!听闻你快要毕业了,于是我怀着惭愧写下了这封信。
请原谅我不像从前称呼你为叶莎妮,我想这是会冒犯你的......这几年我想你有在想我,我也有在想你,曾经我以为这念想也许会一天天少下去不过绝不会消失,然而终于毕竟现实是...我想我已经不爱你了——或许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应该也是这样吧——所幸当初并没有得寸进尺......——是的,我现在有爱的人了,并且已经打算订婚,将来若你肯赏脸也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啊......我想我们的友情还是在的.......(......)
你诚挚的,
阿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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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叶伊莎也相信自己已经放下了阿浦勒——可是毕竟心头还是感觉到一种让人烦恼的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会烦恼......
她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可是,有些人赴完这宴还有人邀请他去那宴,而她,赴宴完后却连家都回不了......
正要继续难过下去,忽然发现还有一封信——
亲爱的叶伊莎:
你的高中生活即将结束了,柯里缇叔叔这几年也没去看过你,没办法,叔叔事太多了,马里瓦也真是的,他有没有去看照过你?唉,一个女娃独自生活多不容易......
也许你会有所考虑你的大学问题,前几天我收到一封马里瓦的信,(读到这,叶伊莎凝起细细的眉)他说列宾美术学院的艾洛蒂导师注意到了你的绘画天赋,有意请你去那里上学......
......
后面的字叶伊莎恍恍惚惚看完了,但是她脑中只有一个名字——艾洛蒂?艾洛蒂?是她妈妈的名字,会不会是妈妈的亲人......而且,自己可以有大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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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在列宾美术学院的经历叶伊莎只能回想起一个个片段,她在那儿带得太久了,也太短了——短到过完一个学年她就毕业了......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个人导师......”那是一个白金色头发的温婉女子,但是分明看起来只有30多岁的样子......
“踏进那个世界,这里的世界一切都为你停止……”
“你的力量来自虚空……”
“你说你想学法文、英文、中文?要去外婆家,要去很多国家,要读很多中国网文?”
“这里的世界挺好吧?我挺喜欢这里......”
“妈妈,你跳舞真好看!”在那个世界,叶伊莎说出了这句话,在一个村子里。
……
然而她清楚地记得毕业那天。那天有个毕业派对,只可惜依然不是她的热闹。那天派对完后,同学们成群结队一伙伙离开了,也有些男孩想送叶伊莎回家不过被她拒绝了。
她一个人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也看不见粉红色的晚霞,也看不见湖水倒影中的夕阳,她在想昨晚的事。
-——-—昨天晚上—-——-
“真快啊叶莎妮!你就要毕业了!”“是啊,不过,妈妈,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我简直算是天才吧,这个世界的一年就毕业了。”“毕竟你在那里面学了那么久嘛……”叶伊莎和艾洛蒂在温暖的书房里喝着咖啡,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叶莎妮……”“怎么了妈妈?有什么都可以说啊。”“其实……唉……
那时候大清洗,‘我’并没有能逃过去,‘我’也没有想逃,好吧,艾洛蒂其实已经死了……她在清洗的前几天画下了一幅画,还画了很多证件,你那么爱看网文,应该知道‘神笔马良’吧?是的,艾洛蒂就有这个能力,她画好了一切,并盖下了‘主死生效’的符文。
我……欺骗了你,我并不是你的母亲,我只是……‘伪·艾洛蒂’……”
----+-----毕业那天派对后
“叶莎妮。”残阳斜照,艾洛蒂站在湖岸边。“导师……”叶伊莎没有回头。路边这么两缕白金色头发并不闪眼,反倒在夕阳下衬着温柔。
“以后的作业,我帮不了你了……”艾洛蒂说,声音低微,“叶莎妮,其实昨天我的话还没说完……”“不用说了,别困扰自己,其实这也没什么,不是吗?”叶伊莎勾着手,柔发迎风飘扬。
“好吧,那,最后一件事……今天会有人到你家里,他会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指引将主宰这个世界的人。你到时候见到不用惊慌。”“谢谢导师告知。”
叶伊莎又迈开步,然而一个声音从风中逆着传到她耳边:“叶莎妮,即使我不是你妈妈,我还是……爱你的啊……”叶伊莎走了白来步,才也低声说:“我也一样是爱你的啊……怎么会纠结你还是不是我妈妈呢……”
------奕陟芛------
叶伊莎从窗外看着屋子里,没有男人啊?——“啊!”
“我当然不在屋子里啊!我又没有钥匙……好妹妹,快开门吧,我好饿啊!”一个男人从身后拍了下叶伊莎的肩膀,吓得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眼前的男人正狼吞虎咽着。他身着复古的白衣,黑发挺长,在后脑扎起了一个尖尖的辫子,眼瞳幽黑,鼻梁秀颀,嘴唇樱红——按照叶伊莎读网文的经验,判定为“0”。
“小姑娘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嘞?我承认我是一个很优秀的雄性,从生物上雌性对优秀雄性感兴趣很正常——不过,我啊,已经有妻子啦——”男人边吃边说。
叶伊莎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哦对了,差点忘记自我介绍,BJ大学生物系分部成员——奕陟芛!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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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叶伊莎怎么也想不通,奕陟芛这么一个有格的名字是如何被他变成“易志伟”的,或者原来这才是他本来的名字?
那天过后,奕陟芛带着叶伊莎去往了东方……在不知何时,命运的帷幕揭开,一场戏开始上演,一个个角色登台——无论主角还是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