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乐府4
饷午刚过,小厮还在收拾着碗筷,院中众人还是少有交流。正在这时,一个黑影翻过围墙窜入院内。那人穿着一袭合身的黑衣,身手矫健,能让人觉察出平素定当训练有素。他贴着墙细心擦看,大概在寻找着当中某个人,只是在场之人均不过是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再没有更多的动作。最后,那个黑影身影一闪,不知去了哪里。这样的事情,从昨天到今日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之后会如何?朝廷并不会此善罢甘休,这些人该如何?”邪见天看着院中众人,不禁心中难过。
花雨芍也只是漠然一笑,“现在怕是该周统领头痛罢了。”
“陈公子呢?午饭也未有出现。”见史十年缓缓而来,花雨芍问道。
“固先生方才请陈公子入了边厢。”她答道。
其实邪见天也早欲问之,却迟疑许久不愿开口,如今听史十年答来,却心中不是滋味。花雨芍也没有多想,只不过以为史十年向来心思细密,总该知道多少,便随口一问。
固一隅和周平、固慎已经进入边厢有半日,院中众人无不心存好奇。虽说如此,各人还是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这边厢里面的事情,却不是只有其中几人知道。
家丁敲开陈环的房门,说明原委,将他领至边厢入口,便离去。本来安乐府这厢边厢平日也只供固一隅和老管家使用,其他家丁未得允许不可随便进入。现如今,更是空无一人。在这里行走,陈环却也不畏惧,不多时便到书房门前。此时,一个身影也停下来,陈环向来只读诗书,当然觉察不出有熟练此道的人尾随其后。也因陈环不练武艺,脚下步伐杂乱,加上尾随之人惯使此等伎俩,致使似周平般的高手,也不轻易觉察。
只听陈环拜见房中各人,而后固一隅的声音说道:“听周统领说陈公子是陈禹鸣之子。”
大概是陈环儒雅地点头肯定,固一隅又问:“令尊可好?”
“身体尚是硬朗,只是年纪不轻,有些老毛病。”
“便好,便好。”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道,原来陈环的父亲竟是当年被派陪同二皇子,即是今日的固一隅南下游历的御前军官。而后因固一隅回宫中被罚,陈禹鸣也被砭。后来二皇子离开宫中,陈禹鸣也随之辞官归故里,打点家业,成了如今的江南富商。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陈环原知家父年少时曾在宫中做过小官,本设想是文书官员,想不到竟是御前侍卫。在陈环心中,父亲一向都是一副儒者模样,除了不允许自己舞刀弄枪习武强身之外,其他事情一向随之所愿,却也不失管教,反正种种都和固一隅口中那位威风凛凛的御前军官大不关联。
陈禹鸣回到老家当年便结婚生子。先皇知道陈禹鸣和二皇子向来私交甚多,加上宫外一年,二人更是患难与共情谊深重,爱屋及乌,便对陈禹鸣恩赐有加。如今陈家在江南的辉煌,与先皇与固一隅都不无关系。
“那几位叫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陈环直截了当地问。叙旧问好等话,本来就不需在这时候说,此刻唤小厮请他前来,必定有事。
“亦无大事,不过是有些想念故人罢了。”固一隅如此说来,却不避开陈环的目光,显然所言不全为实。
“在下刚才收到家父寄来的一封家书,固先生既然是家父故友,不妨一看。”
陈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固一隅。今日陈环一直留在房间中,应该是在等这封书信,只不过定不会是什么家书.他昨日就在房内放出信鸽,可怜的是传信鸽飞一夜飞回江南。
陈老曾嘱咐过,如果在外遭变故,定必要联系家中。陈环原以为只是老父亲牵挂儿子,但这两日周遭生出的大乱,让他想起父亲的叮嘱。父亲的回信却只写了临近城镇上一处商号的店址,以及简单一句:
“助太子和安乐王。”
信是商号人员亲自送达的。
良久的沉默,那个身影还在疑惑为何一直只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个谁,怎么这么迟才将糕点送来?”
那身影立马作出一副恭顺样,应声道:“是公子,小的是怕打扰了主人谈话。”他此时正身着下人服装,手中托盘当中正是一些糕点和水果。他转过身正打算将糕点放到边厢小苑的圆石桌上,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先是一愣,却没有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被吓到的神色,装作踉跄地走到圆石桌上,神色举止与他尾随陈环之时毫不相似。
步出边厢之时,刘老管家正正立在门口,口中语气一如往常,和蔼道:“阿福,妻子的旧病好些了么?”
那被唤作阿福的人一脸不自在,强笑地回应道:“托刘老和固先生的福,好多了,好多了。”
离开边厢,那人回到厨房,辗转却来到后院一间客房门前,他敲了敲房门,不等到回应便说道:“主人让小的来送吃的。”
房门打开,里面的人点点头,那人便进了客房,随手转身关上房门。
“我暴露了。”那阿福低声说。
钟书明却只是低哼一声,再没有多言,目光从床上扫过,眉头始终没有展开。
“少主情况仍不见好转?”
“还需些休养。”他虽是如此说道,却心头还是担忧。
原来这阿福就是钟家杀手门潜藏在此地的影线,也不知已经藏了多少年月。阿福将刚才探听的细节一丝不差一字不漏地细声向钟书明传递。
“你且先找个借口将这里的工辞掉,而后去找门中的接应人。他自会给你作出安排。”他随后又对阿福吩咐道,“替我传令,让门中二管事速来。”
阿福点点头,又打开嗓子说:“是的,小的明白了,这就为您去办。”而后恢复一脸憨厚模样,开门闭门,弯着腰出门去了。
不过半日时间,阿福已经从安乐府中消失。没有人在意厨房一个小工的去向,但府中越发密集的江湖人士已经足以引起了注意。
周平和固慎在安乐府中已经整整一天,自他们进入边厢以后,只有刘老管家曾出来取送饭食。
花雨芍下午一直忙于照料钟绍轩和苏千拾,内堂当中只剩下邪见天、史十年以及陈环三人。
一是觉得院中各人都只能委身于这院中自己却安身于内堂之处甚为不妥,二是不愿意与史十年、陈环二人尴尬而处,邪见天几次欲出屋外,但都被史十年阻止了。陈环今日也不像平时一般殷勤好礼,显得心事凝重。史十年自是知道昨日他在眉梁城外林子里的举动的情谊,却正因如此,她才不知如何面对。
“假如固先生还继续庇护江湖人士,怕他自己也不得安乐。”陈环毫无症状地开口道。
假如今日所来之人只是一个禁卫军统领,可能还会忌讳这位隐姓埋名的王爷,可这当中还有个年少气盛的王子,事情若说会一发不可收拾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午你入边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邪见天忍不住问道。
“这为家父当年和固先生是故交,所以叙叙旧情。”
这样的托辞史十年自然心中存疑,却道:“也不知他们有何打算。”
院中的各路人士个个均是武林中有名有号之辈,大多有门派家族支撑,谁都不会坐以待毙。朝廷做的打算本来是趁各人不备,先将各族各派参加武林大会的高手甚至是掌门主事杀掉,想遭此变故,必都人心慌乱。再成乘乱各个击破。一旦从中逃脱,当中不乏有能力者,都必定铺排后路。固一隅将他们就地安置在外院中,也是因为这外院一侧临近眉梁城,另一侧便是城外的密林,要是对外互通消息必然是比内院或者厢院之中便利。
可是这众多的人士聚集,各有各自的编排打算,不得不让人忧心。
“我去打听打听。”陈环突然起身,快步走出内堂到院中,到张宾斌和孙宇道休息之地。邪见天、史十年无不为此感到惊讶。平日不懂江湖事端纷争的书生怎就突然将自身置于江湖这淌浑水中,而且并不显得比史十年这般出入江湖十多年的人逊色。
自在城外结成联盟,再加上张宾斌、孙宇道和周平一直奋战到底,这院子中的武林人士都默许张宾斌为统领。陈环自然不是莽莽撞撞便寻向张宾斌,更不是因为与孙宇道有过交情就求助于他。而是他观察到,虽说各门各派、家族之间并不互通,但均有情报由各种人员途径传向张宾斌,张宾斌也偶然会通过孙宇道和各人交涉。在院中,早形成了一个以张、孙二人为中心的网络。
不过一时,陈环就从院中回来。依旧是不见往日儒雅神色,脸上的凝重更是彰显。
“怎么样?”史十年终于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