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见天色已渐近黄昏,落日西坠,飞鸟归巢,远处的村庄里偶有小孩的追逐打闹声,炊烟袅袅,盘空而上。苻坚和王猛两人在等弓蚝等的心急,越等这心里就越不安,最后就决定拿着行李上路去找他,苻坚也知道弓蚝的习惯,在这种情况下,沿着主路去找定然是找不到他,只有顺着荒野小径去找才有可能去看得到他的身影。
这苻坚也并非是那种狡黠趋利之人,既然认定了弓蚝这员大将,那就不会轻易去放弃他的,他也相信凭着弓蚝的本事定能逃脱桓氏一族的追杀,毕竟是“万人敌。”
此时在弓蚝处,那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的紧张和压抑了,两个人的气场不分上下,互不退让,甚至连地上的竹叶和旁边杂草都感受到了这场势均力敌的打斗,纷纷左右摇曳,上下飘摇。叶子飘得更缓慢了,鸟兽飞散,冲天长鸣,平地起风,噗噗簌簌。
弓蚝挥舞着龙头杆棒,在风中发出嗖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恐怖,眼睛也是直直的盯着对面的那个人,似乎全身的力量都在蓄势待发一样。突然的就一个前蹬,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痕。“我弓蚝不杀无名之辈,恩仇自算,不怨天,不尤人,皆是多管闲事之祸,来吧!”那人也不甘示弱,两把矛拿在手中似乎已经是饥渴难耐了,不挥自动,矛头直指弓蚝,此时的风微微凉,云轻轻移,周围静的只能听见自己身体里面的律动声。
“邓羌。来吧!”
原来此人叫做邓羌。说时迟那时快,黑酉矛一挥,地上两股煞风沿地而起,冲向四周,其中一股气向弓蚝飞来,其气势之凌冽,不比那个小孩差多少,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弓蚝龙头一甩,一条穿山龙飞跃而出,直击邓羌,邓羌挥矛一挡,连退两步,随后弓蚝继续猛攻,首尾相接,上下左右无不见着有一条黑链子在飞动,气势凌人,依靠着手中武器的距离优势,一时间打的那邓羌无法近他的身。不过那邓羌也确实是厉害,虽然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但是他那种势不可挡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多少,两人正打的火热,弓蚝一个出其不意,用龙尾挑向邓羌,邓羌见来势凶猛,差点也是躲闪不及,幸亏腰力够好,一个后空翻给避了过去,不等片刻弓蚝又是一个甩头猛击,龙头飞向了那对黑酉矛,溅射出亮眼的火花。这段时间都是弓蚝在占上风,不等邓羌分神,弓蚝又拿着手中的链锁飞向一个大树,只见被缠绕了几圈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嗖的一声飞向了邓羌。邓羌见不妙,便使出全身的力量,用黑酉矛把这棵树给折腰击断,可能是看出了这龙头杆棒的距离优势,那邓羌改变了策略,开始走下三路,拿着黑酉矛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斗,想要去跟弓蚝近身去搏斗,弓蚝见他越来越近了,便收起武器,上下跳跃以躲避邓羌的攻击,两人都有着不俗的身手,一会儿打到了树上,砍断了一些树梢,一会儿又打到了地上,打死了一些花花草草,这战场的附近现在都是一副凌乱不堪的样子。
弓蚝虽然能轻松逾越城墙,双腿矫健,但是其身躯庞大,移动笨拙,在常人眼里自是灵活无比,但是在邓羌这种高手的眼中,那细节破绽在每一次的闪转腾挪中都逐渐的展现出来。这一次,弓蚝的一次后空翻被邓羌抓住了破绽。在他落地之际,只见邓羌抬腿一踢,正中弓蚝左肩,弓蚝差点翻到在地,随后双矛疾速劈来,其势如洪水猛兽,有毁灭一切之力量,任你功夫再高,身手再灵活,估计在当时还没有人能顶的了邓羌这一击,相信这也是他的必杀技。一声大喝,一切都即将如同是死物一般,邓羌停下了手中的武器,定定的看着地上即将出来的残肢碎屑。
这一击的力量之大,何止是开山断石,简直是能把世间所有的神兵利器都给击碎了一般,势不可挡。连地上都裂开了七八条口子,四散开来,每一条口子都有将近十丈之远,其力量之大,势力之猛,是弓蚝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前些天哪小孩胜在天生奇肢异体,再加上有大夏龙雀相助,其武功招式还相对简单明了。但是这个邓羌,不仅功夫套路高深,且擅长在对手的细微动作中寻找破绽,不以力量强攻,而是找准时机,一击必杀,其打斗的动作及出手的时机合理性,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智勇双全的悍将。
“好一个邓羌,苻坚佩服!”在他们打斗地方的侧右方,苻坚跟王猛一同走出。听到了声音后的邓羌看去,又看了回来,瞪大着双眼,无比惊讶,比先前的桓石虔更加惊讶地看着地面,在烟尘散尽后,地上赫然盘着一个人,一个口吐鲜血的人,似乎还能动弹。没有人能在邓羌这样一击的情况下还能活着,还没有人,弓蚝目前是第一个。
“好厉害的双矛!你这双矛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死人。”弓蚝重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中的鲜血说道:“鬼神冉闵,只有他能把双矛发挥出这种威力,邓羌,你到底是谁?”
“能在我这样一击的情况下还能活着,你是第一人,有此等功夫,却要做欺凌民众之事,不该!不值!”邓羌似乎在为弓蚝感到惋惜,一个拥有如此厉害身手的人,居然打起了一个小姑娘的主意,功夫是到家了但是心术不正。桓伯子还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她没有逃,他知道弓蚝的功夫,若是逃了,被追上那么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再加上有这个邓羌在这里,她倒要看看这个弓蚝还能怎样的放肆。
这身披甲之术,可是我浴血重生练来的,你是第二个逼我使出这个功夫的人,好一个邓羌!
那就再使出一次让我看看吧!邓羌话音刚落,双矛便已经举过头顶,弓蚝也丝毫的不含糊,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把龙头杆棒空甩了几圈,缠在了腰间,随后便是赤手空拳的跟邓羌对打。弓蚝一拳飞来,邓羌一个侧头躲开了,顺手就拿着矛尖划向弓蚝,但是能轻松击碎大树的黑矛在划过弓蚝皮肤的时候居然不能伤他分毫,邓羌又接着一个下砍,直击弓蚝的双腿,但是弓蚝的双腿如同一座磐石一般纹丝不动,这样的肢体力量也是把邓羌给看的惊叹不已,双方拳去矛来,又大战了好一会儿,但依旧是势均力敌,两人打的难分难舍,正直酣战之际,一旁观战的苻坚高声说:“好功夫,好功夫,两位实乃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啊,苻坚今日真乃是大开眼界了。”
看他们两个拼尽全力的决斗,他没有想到弓蚝的功夫竟然有如此之深,刀枪不入,果然是没有看走眼啊!但是那个叫邓羌的人却给他留下了更深的印象,此人在勇猛之余又不失理智,善于观察,心思缜密,是一名不可多得智勇双全的大将,苻坚想假如能把他也给招之麾下,那么三军统帅已定,大事必可成!
“不知弓蚝是何处的得罪,值得英雄和他有如此大动干戈,在下苻坚,乃是弓蚝的好友,多有得罪之处,敬请见谅!”苻坚走上前劝停他们,客客气气的样子看的邓羌也不知是如何了,这却让在一旁的弓蚝对苻坚的用意大失所望,刚想开口却被苻坚旁边的王猛给眼神暗示了一下,弓蚝在愤愤中退下。
邓羌恭手做辑道:“路见不平而已,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去挟持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有失风范。”躲在树后面的桓伯子见情况不妙,对面又来了三个人,就想逃走了,苻坚也没有让弓蚝去追,的确,这种卑鄙之事是苻坚也不愿去做的。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苻坚说道。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可是比弓蚝这类的猛夫强多了,在看到邓羌面色稍有舒缓之后,便开始为弓蚝开脱起来。“误会!误会!这弓蚝定是看错了人,那女子也走了,不然是该上前与她解释清楚。”苻坚说完眼色一瞟,继续跟他说:“刚才见邓兄有如此之身手,不知心中可有壮志?”苻坚此话一出,意思所有人都已经明了了,苻坚倒也是不拐弯抹角,表明就是想要把邓羌给招拢过来。但那邓羌丝毫不为其所动,一个多谢就转身离去,只留下他们三人站在原地。越是得不到的就是越想要,估计苻坚日后会对这邓羌念念不忘吧!三人一同离开此地,避免被桓氏的人发现。
会稽大街上,在丢失了桓伯子之后,一时悔恨不已的桓石虔在痛定思痛后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客栈,把此事告与他的大哥桓熙听。在客栈内的桓氏众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是即刻出发,一定要找回桓伯子,连批评桓石虔的时间也顾不上了。桓石虔看着走出客栈的众人,一个人在后面默默的留下了眼泪,就像以前他打闹时被他父亲责骂一样委屈,但是擦干眼泪后就随着众人一起出发,将功赎罪。
晚上,那桓伯子在离开了弓蚝的手中之后便一路的逃,也不知现在的时间方向,毕竟是一个大小姐,突然的就落难民间,一时间身份还转换不过来,一路上走两步摔一步,走三步跌一跤,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夜至将深,大小姐的脚再也抬动不了了,倒地便睡。
第二天的一早,桓氏众人就已经追到了昨天邓羌和弓蚝打斗的地方。桓石虔的鼻子也是天赋异禀,居然能闻味寻路,他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嗅着路上的花草树木,最后沿着桓伯子在周围树干落叶所遗留下的味道一路追踪到了这里来,但是来到这里只见地上有七八条裂缝和许多的残肢落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久经江湖的桓伊蹲下一看,就看出来此地曾有高手在此打斗的痕迹,看树叶树干的枯黄程度,桓伊断定这次打斗是在昨天卯时间左打起来的,再看树叶花草的断开处,并非是锋利之物所致,应该是被两道刚猛之力给一起震开的,有如此功力者······想到此桓伊心头就不由得一惊,便带人继续去找。
而在野外睡了一晚的桓伯子,早已不是大小姐的样貌,一副脏乱相,疲于奔走的她头脑已是累的昏沉无比,再加上一个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在野外休息好,所以她几乎走两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也找不到去往会稽的方向。“这弓蚝走的是什么路,净走这些荒山野岭。”她咒骂着弓蚝。身无分文的她摸了摸身上,摸出来一个木簪,这是昨天她跟桓石虔逛街时买的,当时看着好玩,但是分文不值,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看了看木簪,一把就把它给扔了。
桓氏众人在离开了那里之后便继续上路去寻找桓伯子,所有都沉默无语,细细的观察着周围。倒是那桓济的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叫桓石虔仔细闻,一会儿就问他大哥桓熙说这次回家应该怎么向他爹交代。就这样,又寻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桓伯子的踪迹,正当众人都准备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时,桓石虔突然的就像是发了狂一般的上蹿下跳,从一回到客栈的时候他就表现的不太正常,毕竟这打击谁能受得了,但是这时的他却是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一个样子,双眼直直发亮,牙齿磨的呲呲响,随后就跳到了一棵树上,又跳到一个山坡上,东张西望,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桓伊看出了一些端倪,招呼着众人跟上去,想必是桓石虔发现了什么,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桓石虔在这山林中行走自如,所到之处都会无故的生起一道莫名的狂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桓伊众人追的慢,落下了桓石虔几十步的距离。等桓伊追上去的时候,已经看见桓石虔拿着大夏龙雀在和一个人打了起来,桓石虔打的全力以赴,而那个与他对打的人则是有些不知所以然,只是防御,没有出手。
“是他?”桓济看那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不等桓济多想,桓伊就拿着湛卢上去,想要调停这一次莫名的打斗。湛卢一出,山林四周瞬间就流光四溢,破风之音四散开来。那人一见是湛卢,瞬间就来了兴致,也从鞘里拔出来剑来,眼尖的桓伊看到这把名剑后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赤霄!”随后又抬头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人,那人拿剑一刺,桓伊便拿湛卢一挡,两把绝世名剑相碰,看得旁人是大饱眼福。
桓伊本不想与他动手,但是见他似乎来了兴趣一般,也就拿着剑跟他比划了两下,湛卢发出的剑气溢散四周,挑刺挥拨之间无不散发着一股浩然之气,的确是名剑配明主!然而赤霄也并不落后,在每一招每一式中都发出了似鲜血般的红光,与湛卢刃口相接,不相上下。
“好剑法,想必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桓伊吧!”那人停下了剑招,把剑插回到剑鞘内对桓伊说道。
“正是在下,先生也是舞的一手好剑。名剑赤霄,本以为它早已消失在江湖之中,没想到在今天居然还能一睹到它的风采,不知先生是何方英雄,能有幸取的这把千古名剑?”
“英雄不敢当!在下彭城刘牢之,此剑乃我意外所得。”刘牢之摸了摸赤霄,继续说道,“不知刚才那位少侠是桓先生的人吗,为何会突然的袭击我?”刘牢之在看到桓伊也算友善的态度后便想问清楚刚才是什么情况。桓伊看了看正在被桓熙和桓济拉住的桓石虔,礼貌致歉刘牢之说:“此人乃当朝大司马亲侄桓石虔,性格冲动鲁莽,此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放开他,桓伊冲桓熙和桓济做了个手势,并示意桓石虔把这次的事情给讲一遍,为何要无故动手?
见他冷静后,桓熙和桓济将他松开,桓石虔看着桓伊并用手指了指地上,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转移到了地上,仔细一看后,发现地上有一支木簪。桓石虔说这是他跟伯子偷溜上街的时候买的,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拿着这个木簪,所以就以为是他······原来是桓石虔将刘牢之当成了掳走桓伯子之人,这才失去理性对其大打出手。
原来如此,想必诸位都已了然了。刘牢之跟他们说:“此木簪是我从地上捡的,刚一拿上手这位少侠就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不问缘由就拔刀相向,我还以为遇袭了。”
“一场误会!”桓熙说道,“我们有一亲人被人劫掳,这个木簪就是她身旁之物,所以才误以为是刘先生。误会!误会!”桓熙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那刘牢之也没有计较什么,尴尬寒暄几句便走。桓伊可能还急着去寻找桓伯子,也就没有再跟他多交谈些什么,但是刘牢之此次的出现倒是引起了桓伊的注意,此前他还没有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个人,也没有见过那柄剑。刘牢之转身离开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那柄赤霄宝剑上。
“你个桓镇恶,稍不留神就差点闯下大祸,虎头虎脑的性格若再不改,只怕日后会伤了自己。”桓熙对着桓石虔就是一顿数落,把他给讲的哑口无言。桓石虔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时好时坏,像病一样,稍微控制不住就容易犯冲,他也自知。想来桓熙也是为了他好,这才训斥与他。
这个桓石虔为何会有这样的性格呢,时好时坏的?原来在他小时,他爹桓豁经常带他去围猎,在一次的围猎活动中便想向旁人炫耀他长子的能力,就叫他去一头受了伤的猛虎身前拔下来两支箭来,那桓石虔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伸手便是一支箭,成功的拔了一支,还有一支,正当他准备拔第二支箭的时候那猛虎突然的动了起来,甩头磨牙便是一口,吓得他一个跳跃,蹬到了半空中。他爹和周围的人都看的入神,再加上那老虎咬的隐蔽,所以没人看出来他被咬了一口,等老虎趴下后桓石虔再拔了一支箭就赶忙的离开了,看得众人掌声连连。不过到了第七天后,桓石虔突然就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来得不问缘由,说来就来,生病之后的桓石虔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不已,奄奄一息,最后是桓温派人去宫内请来了一位名医救助,名医讲要以虎血喂之,再加上洗肠草,粟米,牛髓等物调和方才会有所效果。虎乃阳刚之物,有扭转阴虚之效,后面桓豁就领着三十多位桓府子弟前往深山中潜伏了几个日夜,最终打得了一头猛虎,抬回桓府内就割皮放血,桓石虔整整喝了有半头虎血,第二天又呕吐了一天,花了十几日的时间才逐渐的恢复了神智,但是性格已经变得鲁莽凶残,好斗嗜血。他爹估计这病应该是被那猛虎暗伤所致的疯病,会让人在痛苦疯癫中慢慢死去,但是还好,桓石虔成功的保住了一条命,为了让他能安心养伤,桓豁把他放在了家里,不再带他去军中了,时至今日,桓石虔还不时病发,癫躁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