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黑夜正浓,狡风丛生,对于听见了有异动的桓冲来说,这令他极为不解。这里可是桓府,小偷盗贼之辈肯定进不来,就算进得来也不敢进,而听这声声细微的响声,桓冲屏住呼吸。
过后有半盏茶的时间,房门被推开了,一道迷糊的月色冲撞进来,照到了桓冲的侧身,他开着一条眼缝看去,发现有两人正在向他轻声走来,手里还拿着短匕,桓冲看在眼里,却仍在诈睡。
那两个人慢慢地走进了,看着有些鼾声的桓冲,抬手就是一剑刺下,那两人几乎是同时的出手,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桓冲是在诈睡。在他们刺下的一瞬间,桓冲飞身而起,将被褥踢到他们的面前,然后就两掌一推,两道劲道的力量喷薄而出,击倒了那两个武功不济的刺客。
“你们是什么人?”桓冲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房门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鱼死网破之心不表自明,片刻,从桓冲的后面,就冲出来五六个黑衣歹徒,看来是跟他们一伙的。
“杀!”那两个人示意他的帮手立即将眼前这个人置于死地。那桓冲掌风力道十足,在房间里跟那些人动起手来。你来我往间,桓冲还不落下风,那两人见状,就亲自上前,其中的一个人拿着匕首,像是在盯着猎物般地盯着桓冲,然后就趁他露招之时,一剑就捅了上去。黑夜中,只见有一滴滴粘稠的液体跟地板碰撞,桓冲也捂着腹部,狠狠地盯着那个偷袭他的人。
“哪里的宵小,赶来桓府作闹,不要命了?”桓冲看起来只是受了些轻伤,语气还是那般的强硬。那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他们知道不能拖时间,就举起匕首跟着那五六个人再给予桓冲最后的一击。桓冲见他们来势汹汹,就将手抓到他身后的一个酒坛子,猛得向那些人摔去,“嘣”地一声,那个酒坛子就变成了碎块,声音打得传到了桓府各处。
“不妙,快撤!”两个黑衣人的其中一个朝他的同伙叫道。顿时间,那伙人就像一只偷粮的老鼠般窜逃出去,但是等他们走到外面,闻讯疾速赶来的竺瑶和骄阳之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两股人对峙了一会,突然,从桓府的后方的正中央位置,传来了阵阵的打斗声,桓冲沉眉一想,不禁脱口而出:“不好,六公子!”
可能是桓玄也遇袭了吧,桓冲心里一阵惊慌掠过,随后,竺瑶说了,说桓伊已经到来,无需担忧六公子!一听见桓伊来了,那两个行刺桓冲的人顿时就傻了,手抖着看向桓冲。
“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桓冲对于他腹部的伤满不在意,在竺瑶和骄阳之的协同下问对方是谁。那两人还是有些不甘,忍气吞声了一会就再提起手中的短匕,想要来个你死我亡,但是有竺瑶和骄阳之在场,那些人岂会是他们的对手,不需三十回合,就全部被拿下。
这时的天已经快亮了,听闻了响声的桓伯子也醒了过来,来到了大堂处,那些行刺的人全都被押在这里。过后,桓玄在桓伊的陪同下,也来到了大堂,在桓伊的手里,还有一人被他提着前来,模样甚是猥琐。
桓玄坐上了大堂正中央的位置,这让底下那个黑衣人的目光变得闪亮嫉妒起来。桓玄看着他们,示意竺瑶和骄阳之一一将他们的面罩摘下,趁着将要光明的天空,桓玄和在场的众人看去,发现了让他们极为痛心的一幕。桓熙、桓济和桓秘三人此时正跪在他们无比熟悉的地板上,低着头不敢看向堂上的众人。
“大哥二哥,四叔,你们?”桓伟简直是不敢相信,而桓冲和桓玄都同时垂下了头,不知是和表情。
“我乃长子,爵位本应由我继承,可是,可是······”桓熙跪在地上,边说边哭了起来。桓冲看向他们,然后就冲桓秘咆哮道:“四哥,你心术不正,大哥早有发觉,没想到你竟然······唉!”桓冲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他没想到大哥一去,桓氏就会变成如此情况。
桓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他们行刺的动机和理由。场面沉默了片刻,桓伯子在苦苦的看向她六弟桓玄。桓玄用右手托着又脸,侧着神情举着左手,示意竺瑶骄阳之带他们下去。桓伯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跑到桓玄面前,哭诉说,“六弟,大哥二哥和四叔他们只是一时糊涂,还是算了吧,等三叔他们来后再做定夺,可以吗。”
桓玄在此刻好像顿时就变得成熟了一样,他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优柔寡断会是他自己最大的敌人。他沉着脸,没有回桓伯子的话,桓伯子拉着他的手,在继续哀求着,然后,桓伟也加入进来了,说:“六弟,父亲在世时,四叔也曾犯过错,但他还是容忍了,我相信这是他对于桓氏的感情,他们兄弟感情的一种包容和维护,我看,还是轻一些吧!”
桓玄稍稍动了些情,他看向五叔桓冲,桓冲没有看他。桓玄明白了,他站起来,尽量装作决绝和坚定的样子,看着他大哥桓熙和二哥桓济、四叔桓秘说:“建康不再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桓氏也不再有你们的容身之地。”说完,就扬长而去,而桓熙等人也免去了一死。
及天明,桓豁也来了,他们一起聚在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上,似乎谁也不愿先开口谈这件事。终于,还是桓玄说了,他说,“大哥四叔平时虽有小过小错,但应该还不至于有这种大不道的想法产生,依我看,是有人在暗中教唆,是不能将他们留在建康了!”
桓豁也轻叹一口说:“桓氏之路途,如今真乃是步步维艰了!”
“五哥,三叔,你们从今往在建康行事定要小心谨慎,避免被人落了把柄,还得擦亮眼睛。”桓豁和桓伟点头。桓玄看向桓冲说:“五叔,你还是出发吧,一切小心!”桓冲看了看他们,转身就离去,出发江州。
自桓温死后,桓氏内,桓豁谋略欠佳,桓冲心机不足,而桓玄又稍年幼,经验短缺,跟朝廷、皇室和百官交涉打交道都不能跟他的父亲相比,这是桓氏的阵痛期。桓温虽去,但桓氏还在,在新一代掌舵人桓玄的带领下,相信他们会一直伴随着晋国的盛衰同行下去,直至消灭。
在桓冲出发后的第二天,桓熙、桓济跟桓秘三人都被桓玄的属将周少孙秘密押往长沙,将他们安置在那里,但这对于桓熙他们来讲,是发配,是驱逐。
一个家族的兴衰更替,必定是随着一个逆天改命的人离去而消退,被权臣来来回回掌控的晋国朝廷,如今又会轮到谁了呢?
北方,已经连吞数国的强秦似乎并没有想停下他的脚步,在野心勃勃的大秦天王苻坚治下,秦国的疆土必定会是无数大,无穷广,而有不从秦者,必死无疑!
长安处,秦国的皇宫大殿上,苻坚意气风发的做在上面,底下,有一代名臣王猛、吕婆楼,还有邓羌、弓蚝、慕容垂、苻融、徐成,郭庆,巨虎等旷世猛将,还有驻扎在外的姚苌、杨安、乞伏司繁、刘卫辰、裴元略、王鉴等骁勇,实力可谓是横扫一切。苻睥睨天下,然后回首起来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大秦之强,现如今可有对手?”底下的大臣见状,无一人说有能与秦国交手者。
苻坚大笑,然后突然就停顿了下来,这让那些大臣将军都很不解。苻坚伸出一个巴掌,数着说,每数一下就屈一根手指:“燕国、仇池、吐谷浑、大凉、北代、南晋。”一个巴掌还数不完。他说:“燕国仇池已为秦土,吐谷浑高寒匮乏,先置之,大凉虽臣服秦国,但张天锡其心狡诈,不得不防,北代拓跋氏,仍有异心,而南晋吗······”苻坚看了一眼王猛,转换了话题。
苻坚继续说:“大凉北代不灭,我心不安,故需征讨之,一显我大秦军威!”底下的大臣听闻又有仗要打了,就有些担忧起来,而那些武将则全都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
苻坚问王猛,“出兵大凉北代一事,丞相可有异议?”王猛在底下细想,确如天王所说,那大凉和北代留着就是一个祸患,既然想一统天下,那就必须征服他们。王猛拜辑苻坚说:“天王宏图大略,臣觉可行!”
苻坚褪去了往日和和蔼贤士,哈哈大笑起来,问丞相王猛可有良将可推?现在的邓羌和弓蚝等参与灭燕的人已是身居高位了,也不再是刚开始时的一届武将莽夫,所以现在他们都不轻易将统兵出击。
苻坚问王猛有谁能担任此次的三军主帅,邓羌和弓蚝在一旁仔细听着,他们都希望丞相能推荐自己,但一旁王猛则是想到了姚苌,姚苌跟其兄姚襄早些年曾多混迹与大凉国的周边地带,相信他们会比较熟悉那里,而乞伏司繁部吗······王猛不太放心。
最终,王猛没有推荐邓羌或者弓蚝等人去,而是向苻坚推荐了姚苌,邓羌弓蚝知道王猛自有考虑,也就没有多说些什么。苻坚低头一想这姚苌,也是个将才,有勇有谋,加上他熟悉那里,可行。当即,苻坚就下令叫那姚苌来长安,命他亲自率领大军去征讨大凉张天锡,在秦国以三军统帅的身份出征,对于姚苌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临军受命之际,姚苌知道此战要一定要得胜,不然日后会对他不利,而有苻坚和王猛的支持,秦国上下也放心将兵权叫给他。此行出击大凉,秦国共兵出十三万兵马,由姚苌挂帅,军中骨干也由姚苌挑选任命,这可谓是极大地放权给他,姚苌接过苻坚命令,开始领兵出击。
兵发大凉之战,姚苌任命了跟随他姚氏部族多年的苟池苟苌两兄弟一起出发,作为账下左右先锋,但是在苻坚的派择下,只允许苟苌一人随姚苌随往,他弟弟苟池就留在长安,操兵练马。
姚苌率领着十三万大军浩浩汤汤地从长安开拔,一路西进河西地区,他们渡过黄河,来到了两国交界之地武始郡。在姚苌出发后,苻坚为了免去任何不利的事情发生,就又派出王统领兵三万囤积秦州,作为姚苌的后继部队。最后,为了提起士兵士气,要此战必胜,苻坚就想出了一个计谋,一个精彩的“激将法”之计。他在姚苌出发后,就又派出两个使者去到姑臧,作为游说张天锡的使臣,说什么““虽称藩受位,然臣道未纯”之类的话,叫张天锡亲自到长安向来称臣,如此污蔑之礼,那张天锡一定不能忍受,届时······苻坚已经料想到后面事态的发展了。
那两名使臣叫阎负和梁殊,他们快马轻骑,越过姚苌前面,来到了大凉都城姑臧。姑臧里,已经听闻了秦军出兵大凉消息的张天锡有些惊讶和恼怒,想自己不是已经向秦国归附称臣了吗,怎么苻坚还会有此举做出,便怨恨不已,正和北宫纯义等大臣商议间,门外的士兵突然来报,说:“凉王,秦国有使者到!”
这下不止是张天锡,连北宫纯义他们霎时蒙圈了。怎么刚出兵就派来使臣,莫不是两军交战前还想戏谑一番?张天锡召见了阎负和梁殊。
大殿里,张天锡正襟危坐,而北宫纯义等大臣则位于两旁,脸色凝重,杀气腾腾地看着阎负和梁殊。阎负上前一步,稍坐礼仪就说:“凉王,大秦天王苻坚命你即刻率领家眷去到长安,接受大秦的封赏。”这番话的意思明了之至,那就是暗示张天锡要亲自去到长安向苻坚称臣。
张天锡浓眉一紧,嘴角旁的络腮胡毵毵抽动,怒目而瞪阎负和梁殊说:“我既已向天王称臣,又何必再去建康呢,天王此举,怕是看不起我大凉,看不起我张天锡吧?”阴狠狡诈的目光随着话音跟着停止。
阎负和梁殊没有应答,而是在看着张天锡,暗示他再做考虑,不然秦兵一到,可就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张天锡隐忍着怒气,看向底下的大臣,这时,大凉的一名老臣席仂如此进荐张天锡道:“天王,秦军势猛,我看还是先跟大秦缓兵,再派出质子到长安去同天王商议,此战应该可免!”
怎料席仂这一番说辞,竟彻底激怒了底下的许多大臣,他们纷纷指责谩骂席仂,说他糊涂至极,说这是他老而怯懦的想法,不可取。张天锡听后一想,也对,若是未战先降,还送出质子,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那还有和颜面面对祖上宗祠,于是立即否决了席仂的意见和想法。
众凉臣争议之时,一名看似主战派的大臣出来进荐张天锡说:“凉王,秦虽悍勇,但非无敌,这河西天险,百年无虞,我等应倾全境之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如此,便可与那强秦一战!”这名大臣名叫掌据,他的主战言论获得了底下人的赞同。
张天锡听后,也觉掌据之意甚好,就看向北宫纯义,看他有何想法。这北宫纯义世代作为凉臣,那肯定是不会见到大凉被侮,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国铁蹄肆无忌惮的征踏大凉,于是他表态说:“掌据之意,应乃是大凉大臣百姓之心声,誓死抵秦,绝不妥协!”作为大凉威望最高最大的将军,北宫纯义的话,可谓是让张天锡心头为之一振,看来与秦国的开战,已经无可避免了。
他们这些讨论,下面的阎负和梁殊听得一清二楚,在得知了张天锡的意思后,阎负突然就一个短匕脱袖,猛得向张天锡冲去。
“凉王小心!”一众的文武百官见秦使行刺,就大呼起来。随即,只听见了一声痛苦的惊叫声,阎负就被一刀封喉,飞身出来秃发思复鞬刀收回鞘,冷眼地看着地下的尸体,然后,那梁殊也想殊死一搏,但是被蜂拥进来护卫的大凉士兵给乱箭射死了,这两人的死亡,表示这秦凉两国开战已经是无法逆转的了。
在两位秦使被杀后的第二天,这个消息传到正在向大凉进军的秦军处,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自古便是个道理,但是如今,大凉竟然杀了秦国派去的使臣,那些秦兵听后,都激愤异常,于是行军之速度快于平日两倍,都很不得立即打进姑臧,活抓那张天锡。
姚苌率军渡过黄河后,就开始进攻大凉靠近秦国边境的河会城,守城的人是大凉的骁烈将军梁济,他听闻有十三万的秦军到来,就快吓破了胆。他命人紧闭城门,然后开始向姑臧求救。
拿下河会城,是出击大凉的第一战,也是铺开士气的一战,在姚苌亲自的带领下,十三万秦兵开始强攻河会城。城外,阵阵的呼喊声,直穿云霄,伴随着轰隆隆地击鼓鸣笛,底下黑压压的秦兵已经开始压城了。而梁济看向自己的后方,姑臧城就在那个方向,他望眼欲穿,但就是看不见援兵到来。突然就“嗖”地一声,一直羽箭就射到他的面前,穿入了一块木板里面,梁济看后,惊慌失措。为了保全性命,保全为数不多士兵和百姓的性命,后面,就在姚苌开始攻城之时,他就开门投了诚,归顺了秦国。
姚苌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河会城,稳胜了第一次战,他停留在河会城里,稍作休整,然后就派出大将苟苌再领兵十万,前去进攻大凉的金城郡,拿下了此地,便可渡河沿着西北直上,逼近姑臧城。
姑臧城里,张天锡没想到秦军如此的迅猛,便开始布防起来,他任命北宫纯义为大凉都护,统领三军,而自己作为后方总督,跟在大军后面为士兵提振士气。大将军北宫纯义摸准了秦军来攻向来路,他们的目标就是姑臧,于是就他就命先锋马建率领五万大凉主力前往金城郡阻击他们,而自己跟掌据屯兵三万在洪池岭,然后在姑臧外的武威郡再由赵白驹率领两万骑兵维护姑臧城,这也是张天锡和大凉的最后一道防线。
金城郡到洪池岭,洪池岭到武威郡,再到姑臧城,这是一条笔直的行军线路,若是北宫纯义没有估错,那秦军一定会按照这四个地方的方向进行攻击,这也是来到姑臧城最便捷的线路。
苟苌作为姚苌派出的先锋,他带领着十万兵马一路狂突猛进,加上被燃烧的喷薄士气,不需三天就来到了金城郡。而在金城郡外,苟苌沿着漫天沙尘向远方看去,发现在金城郡城西北处的地方,有无数的旌旗闪动,伴随着阵阵的大踏步声,显然是有军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