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学堂,自有宿老们尽心照拂,不用西门卿操一点心。
道路干了以后,西门卿便恢复了慢跑。一段时间坚持下来,效果明显,每天都可以跑的更远一点。
已经是农历七月半了,地里的粟米,高粱,大豆,芝麻长势喜人。可惜,这些都是低产农作物,像后世常见的玉米红薯土豆高产农作物,此时还没有传入中国。
野旷天低树,这样的宽广的视野,让人看得更远一些,心胸也更宽广一些。
乡人们发自内心的尊重,也让西门卿多少有些自豪。
这天早上,慢跑回来,小莲已经给他兑好了温水,供他擦洗一番。待换上干净衣服后,西门卿坐在树荫下喝药粥。
小夫人走过来说:“卿哥儿,我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想收吴梅娘为干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既能就近照顾吴梅娘,又不会让武松多心,还可以借机拉近武松的关系,一举数得的好方法。
西门卿赞同道:“可以啊。”
回到乡下这段时间,吴梅娘和小莲一直跟在小夫人身边,一起细心照顾西门达,很是勤快。西门达和小夫人都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
小夫人知道了吴梅娘的身世遭遇,免不了掬一捧同情的泪水。
又过了几天,西门庸带着妻子潘小金到乡下来看西门达夫妇,顺便给西门卿过十五岁生日。
趁着一家人都在,吴梅娘给西门达夫妇、西门庸夫妇、西门卿一一敬了认亲茶。
自此起,吴梅娘成了家庭的一员。
潘小金满心欢喜。
家中女眷小夫人是婆婆,其余的都是些下人,平素想找人说说梯己话,都找不到合适的人。现在天上掉下个吴妹妹,模样可爱,性情温和,看上去就是个好相与的人。
得到小夫人的同意后,潘小金拉了吴梅娘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两人很快便熟络如同经年姐妹。
西门庸有些百味陈杂:背靠着西门家,他也算是阳谷县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县城里几个上档次的青楼多有流连。这个吴梅娘虽然不是他的菜,隐约还是记得的,好像和西门卿有一腿。
他真想理直气壮地问问干爹干娘:你们老老实实的做甩手掌柜不香吗?
不要心血来潮,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收为干女儿!
她一个青楼小贱人怎么配和他平起平坐,兄妹相称!
这不是让卿哥儿以后无法下得去手吗?
……
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可西门庸还是不敢在脸上流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满来。
西门达短短几十年时间,就站到阳谷首富的位置上,绝不是一个头脑简单,手段简单的平凡人。
西门庸之所以能隐藏到今天,一方面是他心思缜密谨小慎微,更重要的是他占了灯下黑的好位置。
西门达瘫痪在床,精力不济,不然,以西门达的老辣,绝对不会发现不了他的这些作死行为。
这么想下去真的很危险!
西门庸及时的收回了发散的思维。向西门达汇报这段时间阳谷县里的情况。
实际上,各项事务早就走上正轨,并没有多少事。他留在阳谷,只是坐镇而已。
西门庸知道自己的位置,也能把握西门达的心意,挑拣了几个有意思的小事讲了,逗西门达一乐。
正事说完,便是家事。
这就不得不提修建学堂的事。
这件事在西门庸看来,绝逼是西门达的手笔,冠西门卿名头,不过是煞费苦心为西门卿树立一个好形象罢了。
不然,怎么不见西门卿到现场监督呢——估计还是害怕他纨绔性子发作,好事变坏事吧。
为了亲儿子,当真不遗余力啊。
即便再嫉妒,还能表现出来不成?
西门庸笑着称赞道:“干爹,卿哥儿这次可真的吓了我一跳!一上来就要建学堂,这可是大手笔。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是啊,卿哥儿真的长大了,知道行善事了。”
我信你个鬼才怪!
西门庸腹黑着,口中依然附和道:“虎父无犬子,卿哥儿打小跟在干爹干娘身边,耳濡目染,心底善良是必须的!”
“小庸,虎父无犬子好像是指功夫厉害的吧,这可和善良是两码事。”小夫人也笑着道。
西门庸辩解道:“不会错了,干娘。我意思是卿哥儿行善和干爹干娘一样厉害!我要说积善之家,家风渊源,岂不有自家人夸自家人的嫌疑。自吹自擂可不成!”
“你这孩子,你这样说就不是自吹自擂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开心过一阵,西门达正色道:“小庸啊,卿哥儿是第一次出去做事,你有空了多帮扶指导一下。”
“放心吧,干爹。这事还用你交代!我自会尽心尽力帮助弟弟的。”
又说聊过一阵子,西门卿道:“庸哥哥,这些天看书攒了好些问题,你帮看看。”
“好啊。干爹,干娘,你们歇着,我和卿哥儿先过去了啊。”
……
另一边,吴梅娘和潘小金姑嫂二人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样子十分聊得来。
家业兴盛,兄友弟恭,亲人和睦,夫复何求?
西门达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
认清一个时代风貌,除了亲自了解这个时代的民生风俗习惯,更重要的是读书。读这个时代的书。
比起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是最大的捷径。
读书得出的结论虽然不够准确,但确实更节省时间。
在乡下的这些天,除了锻炼,教熊孩子们识字,讲故事,西门卿其余的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似乎到了如饥似渴的程度。
而他又不是一个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人,这些天积攒了不少问题。有人指点,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西门庸一边解答,一边擦汗:他实在没料到西门卿的学问精进如斯。他提出的问题,至少有三分之一,他都有无能为力,无法给出明确答案。
听到西门庸有些问题,避重就轻,西门卿就知道这个问题难住对方了。也不点破,继续下一个问题。
当西门卿终于停下提问时,西门庸有种刚从考场出来的虚脱感:西门卿的学识已经超越他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西门庸出去洗了一把脸,在树荫里喘了口气,才又回到屋子里。以一种轻松的语调问道:“卿哥儿,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在村里建学堂?”
西门卿道:“也没什么,就是天天有小孩来找我玩耍,烦死人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建学堂就是一时兴起。”
西门庸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卿哥儿,不是哥哥小气,为这些乡野村夫花这么多钱,不值得的。先不说,挣这一千贯有多难。单说这钱花的值不值得。
圣人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些佃户,懂的越多,越不好管。你是不清楚,每年下来收租,指导他们种庄稼,怎么种,愚笨的人,一说就遵从,那些有些小聪明的,总会弄出事情来。忙上添乱,烦都烦死了。你以后就知道,越聪明的人,越不听话,越难管……”
后世,关于孔子的这句话,争论很多。所持观点截然相反。
西门庸作为一名实际管理者,持有这样的认知,并不奇怪。管理者都喜欢听话的乖宝宝,反感挑毛病唱反调的刺头!
自古皆然。
学者专家们各执一词,都无法说服对方,统一观点。
西门卿也没有信心三言两语能辩赢对方。何况事情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了。再和哥哥口舌之争,输赢都没有意义。
西门卿无谓了笑了笑,没有反驳。
莫非真是他厌烦了别人打扰,一时心血来潮?
不是西门达护犊子搞起来的?!
应该吧,这段时间读书能读出这么多的问题,看样子是喜欢上读书了,怕人打扰,才弄出的这个笨法子,白白便宜了这些村夫俗子!
如果真是这样一味信书、不懂稼穑的话,倒也不算坏事。读到最后,不过是个书呆子而已。
没什么好担心,自己应该多给他添点柴,争取让他成为一个书呆子。
西门庸见自己轻易而举就说服了西门卿,便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顺便完美的脑补了一下。
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西门庸又道:“卿哥儿,这个吴梅娘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在宜春院见过她。你不是把她养在外面吗?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还让干爹干娘知道了,这下收为干女儿,你怎么办?”
哎啊,我的好哥哥,话可不乱说。你这话以后要是传到武松耳朵里,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西门卿吓了一大跳,连忙正色道:“不要捕风捉影瞎说,我没有养她。我是真的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
“好好好,你别急眼。我相信你,你把她当亲妹妹,没有别的心思。”
见西门庸一脸我明白的猥琐样,西门卿知道这货压根就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只是在敷衍自己。
“算了,你爱信不信的。我懒得和你说。”
“好弟弟,哥哥不相信别人,还能不相信你。你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好了吧?”
你这口气是相信的口气吗?你当我是傻子啊?连这话都听不出好坏吗?
西门卿有些郁闷,想着要不要丢给他一个王炸狠狠反击一下,随后想到,现在可不是丁克流行的后世,现在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这个炸丢出去,那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别看哥哥心宽体胖,倒也不一定能接得住。
算了,兄弟嘛,玩笑可以开,不能太过分了,就饶过他这一次!
“大王,快走啊,吴大郎又在打他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