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言话于此,李健仁当是伤心难过,只是再没哭出声来。
月晴明空,也到了一众人等拂袖散去之时。一侍从走至羽凡身前,一手作揖,以示羽凡跟领。
“羽凡,你等等。”徐清旧将羽凡叫住。杨若华驻足一旁,望了望不远处的李健仁。“你先过去吧,我看看他。”杨若华说道。指了指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迷离的李健仁。
徐清旧点了点头,单单说了句好。随即走到羽凡身旁。
“羽凡你等等。”徐清旧本想开门见山,可想不知怎样开口,一时扭捏说道。
“徐大哥,怎么了?”羽凡问道。见他窘迫,心里好奇是什么事。“我们边走边说吧。”羽凡话毕,那侍从明知眼色,懂其意,暗暗退下。
“师兄?”杨若华提醒言道。双手交叉于腹。“你怎么样?”
“我?我挺好的。”李健仁言简意赅,并非敷衍,只是不知如何吐露相诉。
“这一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了。都是那么让人始料不及。”李健仁边说边摇头。长呼气,咬起牙关。
“这么晚了,师兄舟车操劳,先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议。”
“确实挺累,回到家从内而外感觉踏实。”李健仁站起身来,话毕轻声笑着,轻抚过杨若华肩头。“那小子感觉人还不错,羽凡时常向我提起他那徐大哥。”
“你怎么提起他了。”杨若华不解李健仁语出何意。红着脸,感他看出些许,疑惑是谁向他提及。
“你这傻姑娘,什么事我看不出来。就期他老人家能在天保佑,一切都会变好,一切如心所愿。”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没事就好,命吕一找你也是想先能让你有个准备。吕一呢?你该不是将他杀了?”
“你真杀了?这孩子心地善,虽师从杨止,你也不至于要了一个孩子的命呀。”
杨若华问道。见李健仁不言不语,心有些许急切。“你倒是说话呀,哑巴了?”
“没有,我放他走了。没让他跟着回来。那一众,我都让他们走了。”李健仁解释道。
“我派那么多人就是想护你回来的。你可倒好,你回来了,让他们走了。为什么?多人行好歹是个照应。”
“锦瑟父母因深中涣心散,全过世了。”
“你怀疑是岛上人所为?”杨若华读懂了他的话中心思。转而解释。
“但事实并非如此。此毒因极凶险,一直是父亲制备,其他人是只知解药,不知配方的。自父亲被打落山崖,此毒便一直没有再用过。几年前,仅存几份,也被杨止流传到了塞北。所以并非是桃花岛上的人所为。锦瑟我是知道的。她只是个小戏子,何人要加害于她?”
“我不知道。我本是可以救他们的。可我并未有那么去做。”听完杨若华一言。这与李健仁心中所想相差无几。岛上弟子一众虽散漫,可以一直为岛主言听计从。岛主未明确下令的事,他们从未有擅作主张之先例。
李健仁未向其讲述事情经过,但杨若华已大致猜出他的心里,对锦瑟有这不一般的感情。只是此二人并未结成眷属,倒有可能接下仇怨。杨若华未见锦瑟,不敢妄下推论。
“早听说你们在长安一事了。听闻有一女帮了你们大忙,只是没想到此人正是锦瑟。这姑娘,实在让人心怜。花一般好的姑娘,小小年纪便卖戏院还债,到头来还落了个这般下场。我本想将她一并带到桃花岛的。”
“是啊,我也这样想。”
夜风寒意透骨,枯叶朽枝杂乱一地。临近处木影攒动,远远依稀海上幻变淋漓波光。
羽凡吸一口寒气,浑身打着哆嗦。缓缓从怀里掏出那本无影。“给你。”
“这是什么?”徐清旧接过过书册,借月光瞧着无影二字。不急翻阅,问道羽凡。
“清虚师叔让代为我转交。挺厉害的一门武功,同时也深奥难解。我只才习得三四成。就这般,威力也难以小觑”
“好,我明白了。”徐清旧将那书册小心塞进怀里,言道。
“你和她怎么样了?”羽凡心猜徐清旧刚才便是想论此事,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表。
“谁?”徐清旧明知故问。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小道士。虽心生羡慕人间朝朝暮暮,可如此如何对得起清虚辛苦栽培。
“杨姑娘。”羽凡开门见山,毫不掩饰。“师叔的话说的很明白,你尽心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就好。我的意思是,你们俩到那一步了,只是心知你们相互爱慕?”
“我不知道。她对我挺好的。我并不敢奢望要她做些什么。爱不爱慕,我不懂的。我只知道我每一日夜都想见她,见到她我的每一时刻就感觉到了意义。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我想一直在她身边,这就够了,我亦知足。”
“可能,这就是你们时常提起过的,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吧。”提及杨若华,徐清旧满眼含光,嘴角留温。
“挺好的。”羽凡笑道。听言徐清旧一番话,他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我知道你的疑虑是什么。害怕对师叔没有交代,他在你心里就像父亲一样。害怕留他一人在华山那小道观里,没人照顾他。而你远在他乡,怕你有心无力,哪怕尽点孝心。”
“我放心不下他老人家。怎么说我也是道家弟子,凡心私欲本就是大忌。”谈及顾虑,徐清旧脸色难堪,有时他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以应对此刻左右为难。
“还记得当初辰儿问我对王芷若有没有那种心思。这个傻姑娘,我对她没有过欢喜之情。在我心底里,是我妻子灵儿。我也真切爱着她,爱着辰儿。”羽凡知其顾虑,生硬解释,还不如举例说的亲切。他也是借题发挥,倾诉心里亏欠,谈谈所感。
“怎么说起这个了?”羽凡的是徐清旧心知肚明,只是不知羽凡所言何意。
“我常常扪心自问,到底爱谁更多一点。我也想钟情于一人,可灵儿是我此生抹不去的回忆,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爱上了辰儿。我常常觉得对她们愧疚,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羽凡苦笑道,眼中含泪,痴痴望向着夜色层云渐渐遮住的残月。
“逝者已逝,若灵儿在天之灵有知,会有人照顾你,像她那般深情于你,应也会为你感到开心的。”徐清旧宽慰道。他并非多么能言善辩,羽凡听来只有更加深周灵不在人世的事实。
“我说这个,可不是想要你的安慰,你的理解。”羽凡反驳道。
“那是为什么?”
“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选择怎样的生活,无论是会华山继续当你的小道士,还是在这里欲杨若华长相厮守。你都不会感觉心安,甚至每天郁郁寡欢。”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师叔,或是杨若华。和他们说明白你自己的想法,你的矛盾。”
“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还能有机会。可是我永远都见不到我的灵儿了。”
羽凡说完,转身就走。今日他已经哭过一次,他不想再让徐清旧再看到他的泪光。“我太困了,我先找个地方睡一觉。”
“要不然我带你去你的客房吧。”
羽凡挥了挥手,以示不用。
徐清旧恍惚着看着羽凡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缓缓回神,远见山崖处,依稀有位剑客独坐,佝偻体态,长剑背在身上,衣袖发须随风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