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至夜色,微风拂动。林深处,溪流缓过之中。可见其有茅草屋,木桩围成一院人家。
炊烟升起,微风拂散。
大牛面色苍白,唇黑紫,目闭,未见有呼吸起伏。他躺在院内地上,身有枯草覆盖。
天未寒,屋内炉火烧的正热,柴火烧的劈里啪啦地响。
锦瑟在其屋内,昏迷中眉头紧皱,热汗直流。
“娘……呀。”一孩童走的踉踉跄跄,口里不时吱吱呀呀,除过娘字,其他模模糊糊,不清其意。
“臭小子,刚学会走路就给我乱跑。”孩童被人抱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其人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恩仇对半分的周穆雨。
此时她一身素衣,虽狠狠教训怀中幼童,但比往日看上去能平易近人些许。
“你这小坏蛋,你娘要你也不知道是想图你什么。”周穆雨叹一口气,皱眉言道。“你这小坏蛋,没见到这有人在这睡觉,还在这吱吱呀呀的,不怕吵醒了她,将你掳了去。”
幼童听了这话,在她怀里的笑得打起滚来。他是不懂的,周穆雨的话,多半是在调侃,看着他些许无奈。
“别闹了,走,我们去找你娘。”
“娘。”孩童听到娘字,依附一句。
“臭小子。”周穆雨将他架到肩头,轻言笑道。
“那位客醒了?”里屋传来一女子声音,语气轻微,感其无力。
“姐,你醒了?快管管你家臭小子,我要是没看住他,指不定又要摔些什么物件。”周穆雨发起牢骚,转身朝里屋走去。”
“啊”锦瑟沉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叫了声水。
“你醒了?”你可算醒了,若还是不醒,我还以为我用错药了。”周穆雨抱着孩子略显不便,倒下的水却被孩童一把强拿到手里。
锦瑟见有人应答,急忙爬起。“大牛,大牛?”
锦瑟左右打量屋内四周,不见大牛身影。“大牛呢?”
“你是说和你一起昏倒的孩子?”周穆雨走来问道,她已大致猜到,瞧她可怜模样,一时心疼,不是谁下此毒手。
锦瑟点了点头。
“这孩子没见过生人,见谅。”周穆雨解释道。“快把水给人家。
“水。”孩童拿着水杯朝他递给,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那孩子呢?”锦瑟接过水,顾不得喝上一口,问道。
“他就在门外。只是我遇见你们时,那孩子已经没了气息。”周穆雨回答道。她虽是已见惯生死,可那般小的孩子,难免惋惜。
“死了?”锦瑟愣住,嘴巴微张。“怎么死的?刚才他还活蹦乱跳的。”讲到此处,锦瑟不由得声泪俱下。
“节哀。”周穆雨解释道。“你未醒,我亦未擅自处置他遗体。就在外,现夜已深,明日你和他道别吧。”
“谢谢。”锦瑟已是泣不成声。“这辽阔人间,当真只剩下我一人。”
“唉,节哀。”周穆雨点了点头,以示回谢。她说不出什么快慰话来,那孩童倒是爬上爬下,最后趴在锦瑟腿上。睁着圆圆的眼睛,伸手蹬腿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弟弟,就那孩子,他是怎么死的?”
“毒发身亡。虽中毒较浅,但时间太长,已是无力回天。”
锦瑟喘息着,擦干眼泪。稍有镇静。“中毒?什么毒?”
“没错,虽难察觉,但他的确是毒发身亡。前些年我在塞北时,见有人中过此毒,症状相差无几。我并不知此毒何名。只知是从一个叫桃花岛的地方传出来的。”
“你也不用担心,此毒并不难解。我听有人讲过此毒。原岛上人是以打劫船只为生。便有人造就此毒。此毒便有一人中毒,全船难活之称。”
“所以,我的家人,都是因此毒没了性命?此毒,好生阴险。”
“怎么回事?看你不像是武林中,江湖人。惹下事端,结下仇怨?怎至于要了你全家的命?”
“此毒所知人并不算广,追根溯源,我倒是认识几个懂这毒的畜生。燕京,有一个叫陈家海的,你认识不?”
锦瑟摇了摇头。“没听过。”
“没听过?那……”周穆雨仔细回想,除过他,也不剩下谁有这闲心。“那也就没谁了。”
“李健仁你可认识?”锦瑟心里揣测难安,张口小心问道。
“知道,知他总与羽凡一行。武功还行。是他干的?”听她问道与羽凡一行。周穆雨下意识提防起来。未听她有言明,只是言语中谨慎起来。
“不知道,我问过他。他一个字也没也不愿与我提及。”锦瑟想到不解处,眉头紧锁,她不懂,不知其中缘由。
“是这样啊,等你好了再去问问他吧。我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也不好给你妄下推论。”周穆雨摇了摇头,看她一头雾水,出言宽慰道。“看你芙蓉之色,想来应长在阳光下,养在沃土里。肯没想到,却也是个苦命人。”
“不早了,你伤毒还未痊愈。今晚你就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再给你弟弟送行吧。”
“好。”锦瑟回答道。
“小畜生,走了。去找你娘睡觉了。”周穆雨托起那孩童的腰,说到。
那孩童却不配合,趴在被上,眨起眼睛,打起滚来。
“快走了,小心我一掌打得你屁股开花。”周穆雨言语中的没了耐心,但更多的只是惊吓。
这孩子可算作是有两个娘,生母体弱多病,平日多是周穆雨。这孩子多爱生母,听到娘字,便多精神。
“她怎么样?”里屋榻上一妇侧卧,帐子放下,人影朦胧。见其周穆雨进屋,开口问道。
“你听见了,又不是听不见。我可没有什么要重复的。”周穆雨边走边说。
“你该哄你孩子睡了,真的是你娃,不让你哄还不肯睡。”
周穆雨说完,将孩子交到其人怀里。继而转身,拿起茶壶饮其凉茶来。
“我听他说,谈到羽凡了是吗?”
“好我的姐呀,你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当初我就不想你把这孩子生下来。”
“穆雨……”
她单单叫了声她的名字,该说的话,她已是不知说过几遍。再想提起,周穆雨不愿再听早早打断。
“行了行了,一提起这事就得吵。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俩就不可能在这一事上统一意见。你是大家小姐,为人妻,为人母。我一个人自由惯了,不想你让他,再毁了你。若非看你面子,我早为你杀了那负心汉。”
“你可莫要犯傻。他是以为我早已逝世,才……我并不怪他,我的身体我知道,我苟活在这世间,剩不下多少日子了。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这很好,我只愿他能越来越好,能有一天,知道这孩子还在人世,好好养着这孩子。”
“就拜托你这姑姑了”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就这么走!”周穆雨知有人,未敢大声喊叫。却无奈事实摆在眼前,束手无策。“我只愿你能好好为你自己想想,那些事不须你操心。”
“那我便替千念,好好谢你。”
“怎么谢?”周穆雨问道。
“你说,怎么都行。”
“那过段日子,你陪我再去一趟华山。上次去,想着给你求人治伤,还没好好转转,瞅一眼日出日落。”周穆雨转了转了眼珠。她知道,她嘴上说的再好,可自己夫君有了新欢,她怎不悲伤。
华山她不知去过多少次,她只是想多让她多出去转转,多散散心,平复心情。
“好,我答应你。想来上次恩公全力救治,我还未有好好答谢他。”
“你看着,那臭老道士,对金银可不感什么兴趣。我们非心置办些日常所所用就差不多了。”
次日,不见晨光,雾蒙蒙山涧水汽,灰白色的云,宛若水墨。微风愈凉,雨丝淅淅沥沥。
院落里,周穆雨打上油纸伞一把,一手搀扶着锦瑟。
大牛静静躺在稻草上,布衣潮湿,雨水滴滴打在他发白的脸。
“逝者已逝,好在这孩子走时没遭什么罪,我到时若非见他已没了呼吸,还以为他睡着了。”
周穆雨看她,面容虚弱,呼吸急促,龟裂的嘴唇微微轻颤。知她难过,不忍出言宽慰道。
锦瑟未有流下泪来,可是悲伤全刻在脸上。
过有一刻,她终是不忍,开口叫道。“啊!”未吐露一字,却终不忍,蹲下抱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