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永不停歇的与四季缠绵，像是蜿蜒长河，人间万物在其无奈漂流，逃不离他的魔爪。
马车吱吱呀呀异响，马儿步调急促，不时有羽凡用马鞭抽其后背。可李健仁还是嫌这行程太慢。
羽凡一行赶路已有一月有余，天已立秋。
闲暇之余，马儿暂息。荒野地，二人靠树下坐，眼往前方，各有所思。一言不发，却默契饮起酒来。
寒蝉时鸣，萤虫乱舞。入夜炊烟，似风吹乌散。
行程每一日，越来越近时，李健仁看着回忆里走过的路。
“变化好大，我都快分不清了。”
他感慨一句，并非是要迷路，不识路。只是有些模糊，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恐惧又向往憧憬的心思，在内心纵横交错，一重重缠绕。
甲板上，回首望村落远山渐远，再抬头，只瞧见一望无际的海，船身摇晃，身后泛着白白水花。
羽凡头晕眼花，无暇顾及海上风景，缩在船舱角落一旁，嘴边嘟嘟囔囔，捂着头，闭着眼睛。
“这么大的高手，还晕船。”李健仁笑着蹲下，拍了拍羽凡肩膀，说道。
“该走了。”
羽凡听言抬起头来，透过舷窗，看到的，是茫茫无际的海。
“去哪？游过去呀，开玩笑吧你。别打扰我，我难受很。”
羽凡白李健仁一眼，紧接又靠了下去，手捏起眉心。
“真的，等船靠了岸都到东瀛了，咱们得倒个船。”
“倒船？这茫茫一片，你倒个屁的船。”
“给你说你还不信，走嘛，到了你就知道了。”李健仁说罢，拉起羽凡胳膊就走。
“小点声，被人发现还得多做解释。”
羽凡不知他卖什么关子，只跟着他走，面容上多出几分不耐烦。
“要去桃花岛，这船只是途径，并不停靠。”李健仁解释道，咧嘴笑着，拉着羽凡走上甲板。
甲板上风来席卷，头顶降下冰粒。有船家降下船帆，在到处见其二人，想招呼他们回船舱。
只是他们并未留意，还以为甲板上，只有他们二人。
“我自己能走。”羽凡言道，随即挣脱李健仁来。抵住风袭，颤巍挪步。
李健仁自小便长在甲板，对恶劣天气应对早已熟练于心。可羽凡可算作是第一次航海出行，并未有丝毫经验。他并不担心羽凡不适，更是放心顺从羽凡之意。他在其羽凡身前破风，示意羽凡跟在自己后面。
“你该不会，是想……”羽凡看他神色，已大致猜出其意图。“你招呼不打，是怕船家不肯借你行舟？”
“什么行舟？”李健仁疑问道。李健仁并未完全听清羽凡说的是些什么，倒是猜出几分。
李健仁比往日声音大上不少，以低风嚎“怎么，你还想划着舟登岛？这么大的风，受冷不说。卷起的浪足以直接把我们送到奈何桥上。肉身全得喂海里鱼虾。”
李健仁解释完，已走到船尾，回头笑道：“人来接咱俩了。”
李健仁说完避开身子，以至于羽凡视线充裕。“接？就那个？”羽凡手指问道。“我怎么看这船怪怪的。总该不会是贼窝吧。”
“对”李健仁赞同道。“对，你形容得很确切。”
李健仁见他疑惑，紧接解释道。“自师父祖上迁居至此，本怡然自得，自给自足。岛上还种着桃树，粮食。师父祖上在武林中有些人还算有些矫情，难时也不少有人接济。可它毕竟是一个岛啊，随着家族越发壮大，人越来越多，渐渐箪瓢屡空。慢慢地，这座岛逐渐便成了囚笼。”
“所以就开始打家劫舍的日子了？”
“没错，确切说是从师父父亲那一代开始。那一年中原战乱不止，粮食成了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岛上虽能幸免于战乱，可也牵扯甚远，饥荒便是最大的麻烦。那时候真的是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去抢，去偷。”
羽凡听言点了点头，此事放在自己身上，可不必比他们圣洁多少。
他心想自己，总以为强盗罪恶于心，诛杀不厌。却没有真正设身处地为他人仔细考虑。人很奇怪，看待其他事时，总愿意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们伤风败俗，伤尽天良。与自己有异半分，便已是深恶痛疾。可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自己的行为，便是道德的底线。
“我觉得，我现在才真正认识你，了解你。”羽凡郑重言道，只是船身摇晃，他站也站不稳，声音也跟着颤起来。
“你在哪说啥呢？我给你说昂，虽说他们算是我师弟，可都不是啥好鸟。岛上日子渐渐起色不少，师父不让强取豪夺多少年了。这群畜生，压根没听过。要不是老子没时间，也不好过问，早他娘卸了这帮人的腿了。”
“你是大师兄，谁敢说你的不是，人不说让你回来主持大局吗？”
“对呀。”李健仁点了点头，背过身去。眼睛眯成缝，眼泪还未挤出，便随着沙砾，尽数被风吹散。
羽凡随他身向望去，瞧见那越来越近的航船。茫茫无际海上，那帆船本是如沙砾般的小点，现如今已是一座孤岛。
那船逐渐降下帆来，其有一人，正远远挥手。
“我没见你给到岛上人传达讯息什么的，他们怎么知道你是这时候回来的？”羽凡问道。心想该不是与那王芷若一般，靠飞鸽传讯？却不现实，随即打消了这念头。
“这帮鸟人。”李健仁随即笑出声来。“到了海上，从桃花岛道陆上。都逃不过岛上人的眼睛。稍有风吹草动，便飞鸽传信。我要到的消息，我那师妹只怕是早已知悉。
“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感觉也是。”
“一会儿不用给这帮人面子，该说说，该打就打。不管他们这臭毛病。”
“不至于，你回家了又不是我上刀山油锅了。你不管。”羽凡摆了摆手，说完摇头，以示其不必担心。
“把行李啥带好，咱得走了。”李健仁嘟囔道。
羽凡并未反驳，且听他嘴里反复念叨。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