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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昔情

临窗剑影斜 月之法苏苏 3537 2024-11-11 17:22

  二人带了香烛、长明灯,雪无言也改了素裳,一路肩并着肩,走至葬尸的后山。

  月光幽幽,冷冷无情,山间偶有几声鸟啼,其声如口中含血,嘶哑异常,不远处有一座偌大的土坟,千余具尸首就葬在期间,只是不知魂魄是否已经转世还阳。

  慕容雪舟将香烛绕着坟包围了一圈,又将数百盏长明灯一一点燃,一时青烟袅袅,烛光似天间星尘落了凡世。

  “雪将军,我这小姐——怕是当的窝囊吧。”二人朝逝者三拜过后,慕容雪舟忽然问道。

  雪无言闻之一愣,正欲出言安慰,又听得少女话语响起:“堂堂法修世家的小姐却天生血脉残缺,无法修行,也是可笑,遇上敌寇,就只得躲在无辜者的身后,遇见歹人,竟连自保之能都不曾拥有,若是那夜清白遭污,你教我——”

  “好了,”雪无言不忍听下去,“雪舟,这件事为何不准我告诉雨楼?”

  慕容雪舟自嘲一笑:“哥哥重伤未愈,我又怎能再让他忧心;我护不住他人也就罢了,竟连自己都保不好,我可真是——”

  “够了,”不知为何,少女竟自负如此,雪无言忙出言劝道,“雪舟,你做的,真的很好了,试想当今世家小姐或是布衣民女,谁能一齐忍下这一切苦楚,强装镇定?

  白日里,你不曾表露分毫,可一般女子怎能做至如此,无法修行亦不是你之错,我相信,若是这些侍人泉下有知,他们定会觉得自己曾在慕容府侍奉该是件多么体面之事,况且那夜,是我之错,我——”

  一阵香软忽入怀抱,雪无言胸前的衣襟同是湿了。

  “可是,我觉着我对不起他们,他们仅是在府里侍奉,又不曾有过什么出格行举,为何要连他们一齐——一齐杀了?”

  感受着怀中颤抖的少女,雪无言一时不知当不当抱。

  还是未赴关前,他曾在府宴上受慕容夫人打趣,意是待二人长成后,想将慕容雪舟许他为妻,其时慕容雪舟也在,竟不加反驳,余光中还见羞红了脸的少女偷偷朝自己望来,只怕是芳心已许,情愫已定。

  慕容雪舟又何尝知晓——自己为何不能在雪无言面前忍住怯意,父母双亡,家门被屠,自己还差遭奸污,她能在哥哥面前强忍眼泪,却终不能在雪无言面前忍住泪光——或是在那破庙的风雪之夜里,当少女望清救她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之时,再美的辞藻,也终不能形容她心中的依依之念了。

  近来事不稍息的半月,或唯有她口中的“雪将军”在时,她才能真正放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中哭上一番吧。

  雪无言仍在沉思——他是自那时起就喜欢面前的女孩的,可他深知自己不能像常人一般,给予少女一份普通的安定,却忽是听得怀中少女呢喃一声“雪将军”,他再也忍受不住,左手环上了那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右手透过柔顺的发丝揉了揉少女温热的翘首:“别再唤我雪将军了,这名号若是你叫,可是生了。”

  慕容雪舟用力点了点头。

  直至香烛燃尽少年与少女都未曾分开,月本无情,亦是有情,它会随着望月的人变而转,不论前一刻是否清寒,至少此刻是如水般宁静,林间静无声息,任何言语在此刻都已成了多余,不知今夜多少人在月下背离,仅知有两颗心在尘世中安定。

  雪无言带着慕容雪舟寻了块巨石,听着慕容雪舟的回忆用指间将逝者的名字刻了上去。

  人数众多,慕容雪舟自然是不可能尽数计全,雪无言便陪着她在林间慢慢回忆,听着她讲那些云烟过往。

  不曾想千余口人,少女竟道出半数人的姓名,雪无言方欲打趣,侧身见慕容雪舟已是倚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雪无言嬉笑着刮了刮慕容雪舟洁白如玉的鼻尖。

  或许他自己都未曾料到,这是他驻守山海关以来,头一遭满面笑容。

  “此举,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雪无言解下外衣为慕容雪舟披上后,扬起头,望向了皎皎夜空。

  天间有两颗不是很明的星辰靠在了一起,交织着,散发光芒。

  忽是有一颗星星倏然坠落,留下的轨迹,如同一道洁白的墨痕划过漆黑的宣纸。

  “雪舟,若是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了,你会如何。”少年喃喃而问。

  浅睡中的少女不知有意无意,低呢了一声

  “以我之血,刻你之名。”

  世间有一种美好:本以为我是独自相思,未曾想你也是同样心境,六年不见的两人此时忽遇,自是如同干柴烈火,情,一发难收。

  天气转暖,积雪稍化。

  自那日为慕容雨楼接骨已是过去三日,雪无言出身将军,自是有接骨的好手法,几日下来,慕容雨楼虽未恢复如初,却也可以下地快走几步。

  久静未动的腿需用药引化瘀,探过药铺开门后,雪无言便携了慕容雪舟悄然而出,转眼,街角就多了一对才子佳人。

  虽仍是寒冬,然闹世已经苏醒,街上车马喧嚣,客来客往,叫嚷吵闹声不绝于耳,在断壁残垣中待久了的二人,一时竟恍若隔世。

  慕容雪舟捏着雪无言的衣角紧紧跟在他身后,少女毕竟欣喜那些精致的物事,不由得东瞧西望,感受到少女有心于装扮,雪无言忽然停了下来。

  慕容雪舟避让不及,撞上了少年宽厚的背。

  雪无言侧过身,浅笑盈盈,指着对家的“玉轩绣纺”道:“可是撞疼了?走吧,赔你件新衣。”

  等老妇带着少女梳洗完毕,暖阳已升至头顶,雪无言出去过一趟后,便在店间静息打坐,忽听得一道似若银铃的声响:“久等了吧?”

  雪无言睁眼望去,眼前已多了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身着一件淡红内群,上披一件淡白轻纱,白净的脸庞上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高挑的鼻梁下是张似若点樱的唇,长发披向背心,以一根银丝轻轻挽拢,虽是生活在人间,竟出落得不染一丝纤尘。

  雪无言朗朗一笑,递去一方红木手匣。

  “这是什么?”

  少女打开一看,却是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虽是不知其为何等用料,然色泽晶莹,如雨水中含幽,触之清凉,似如沐甘霖,刻工亦是栩栩如生,精细异常,怕是价钱不菲。

  慕容雪舟自是喜欢,却又觉不妥,自己虽与少年情投意合,可终究没有名份,一时语塞,道不出话来。

  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雪无言一把牵过她的芊芊玉手,领着她到了绣娘面前。

  “这件衣服我要了,再是劳您选上最好的料子,按我夫人的尺寸,制件嫁衣。”

  慕容雪舟陷进了梦,一个美轮美奂的梦。

  梦里,她遇见了心心念念的将军,自己还即将成为被世人封为“战神”的将军的夫人;哥哥的双腿痊愈,重又踏上了修行之路,一切与不久前的噩耗相去甚远,直至雪无言掐了掐她能捏出水的粉面,她才悠悠确信。

  “给你哥煎药还发愣啊?”雪无言取下慕容雪舟手中的蒲扇,顺势牵过她如玉的小手,“我方才跟雨楼讲明你我情投意合,我欲娶你为妻,他——自是许了。”

  慕容雪舟闻言脸色一红,懦懦的道:“这——极好。”

  忽是耳边多了份男子的厚重气息,她被少年轻轻揽过:“只是婚姻嫁娶,绝非儿戏,待五日我义父归来后,再让他向慕容府正式提亲,只可惜不能办得体面风光,我的大小姐,委屈你了。”

  慕容雪舟没料到少年如此顾及自己的声名,她已不是豪门千金,未曾想少年竟此般厚待,数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无言哥哥,与你相遇,已是极好,如今得之,雪舟,甚幸。”

  府中残余的米面快要吃尽了,雪无言欲出门购些,方行至慕容府残破的大门,一道如鹰的眼光猛然自一手持长棍的大汉射来。

  雪无言心道一声:不好。

  今日或是太过旖旎,他竟忘了从偏门而出,如此遭这大汉瞧见,只怕得杀人灭口,否则被其告至官府,或是笑谈间的无意泄露,杀身之祸,必当难免!

  不清楚来人为何这般眼神,雪无言直朝后山掠去,大汉亦是习武之人,脚步轻快,始终跟在雪无言十步左右。

  二人追赶了半柱香的时间,雪无言见林木丛丛,光斑点点,显然已是密林深处,脚尖便在一棵巨树上倏然一点,反身腾空,拔剑直斩大汉腰腹。

  变故忽起,仓皇间大汉将手中木棍朝上一顶,想借此抵住少年的长剑,却不料腕口粗的木棍在长剑面前似若无物,径直破开。

  长剑剑身随着少年手臂的轻摆而下,将大汉击落在地,雪无言目光寒冷,剑尖直抵大汉的胸膛。

  大汉仍欲翻身,却被雪无言一脚踹在胸口,一时内息止不住的翻涌,吐出口血来。

  既知自己斗不过这少年,大汉啐了一口:“奸人,倒是小瞧了你,慕容公子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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