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定论，还需检查那块“山石”。

　　“元芳。”

　　大火已熄。

　　苏瑶向狄仁杰道出自己的推测。山石天降，已碎成小块渣滓，她让李元芳收集了一些，包括房良、楚逸在内，几人在县衙大门前，盯着碎渣瞧了又瞧。

　　房良的表情有些怪异。

　　这不是普通的山石。

　　反倒像被海水浸蚀过，表面、内部尽是孔洞，密密麻麻、大小不一。

　　“奇了怪了。”

　　李元芳肩上扛刀，盯着碎石犯嘀咕：“这里边怎么是湿的，刚才那么大的火，就没给它蒸熟喽？”

　　狄仁杰沉吟着看向苏瑶：“怎么样？”

　　“错不了。”

　　苏瑶回过神，星眸中流光溢彩。

　　显然，她的推断没错！

　　这是火山岩…

　　地球上也有，这种红色火山岩吸收最强，散热极快；因为多孔洞，所以本身极轻，吸水后重量可涨十倍，自然能从天降落。

　　“很简单了。”

　　苏瑶勾唇，颇为自得地笑了。

　　“墨家以某种手法，将火山岩事先藏在天上。”

　　“火山岩吸收云中水分，达到一定重量后，就会垂直砸落。”

　　但这，只是其中一环。

　　不待狄仁杰开口，楚逸已抢先发问：“不过大人，末将还想请教两件事。这第一，墨贼究竟以什么手法，将火山岩运到天上，又不被所有人发觉？”

　　“第二，火山岩既然吸水，又如何点的着，用何种手法点着？”

　　狄仁杰双眉微蹙，陷入沉思。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魔术。”

　　苏瑶脸上笑容更多。

　　嗓音似天籁，但一字一句，却冲刷着众人的认知！

　　“既然解决了重量问题，那自然能用木鸢，将火山岩送上高天。”

　　“只要…”

　　“先将火山岩浸过石漆，再找一张动物、妖物的内脏膜，将火山岩置于膜上，之后四只木鸢、各自扯住内脏膜一角。”

　　内脏膜薄而透光，韧性却极佳。

　　当然。

　　足够薄的油纸，也可达到透光的效果，但承重能力较差。

　　“保证内脏膜张开，受力均匀。”

　　“而四只木鸢，则要安装透镜，聚集阳光，照射石漆。”

　　狄仁杰几人思绪纷飞。

　　想象之中。

　　一张几近透明的内膜上，放置着极轻的火山岩，四角各系一只木鸢，悠悠飞上天际。

　　直至跃过云层。

　　木鸢上，透镜聚集光线，将火山岩表面的石漆点燃。

　　而火山岩则吸收云中水分，不断地变重。

　　嘶…

　　房良的眼珠逐渐睁大。

　　黧黑脸蛋上，尽是惊愕之色！

　　“原来如此，”楚逸低眉思索，喃喃自语，“其实重点在于，这层内膜足够薄，木鸢飞得足够高。”

　　“不错。”

　　狄仁杰闻言颔首，声音沉稳：“够薄才能通透，形同无物；够高才能借助云雾、遮挡视线，令人不注意到火山岩。”

　　当然。

　　当飞得足够高时，火山岩也就缩成小点，更难注意了。

　　“哼！”

　　震惊过后。

　　房良捂住右臂，更加不屑：“是又如何？那可是高天之上，你们又上不了天，怎么对付木鸢？”

　　“房大人未免太过自信。”

　　苏瑶语调升高，语气更显得自负：“元芳，去找几面镜子。”

　　“啊？”

　　李元芳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哦！”

　　足足半晌，他才恍然大悟，连忙带了几个巡兵，跑向城中十二坊。

　　昨日虽有地裂，但并非全城尽毁。

　　少数商铺、宅院，仍旧完好。

　　片刻。

　　李元芳领着巡兵，或抱、或抬，弄来许多面镜子，在县衙大门前整齐铺开。

　　“你们这是何意？”房良大惑不解。

　　楚逸却喜上眉梢，抚掌惊叹道：“我懂了，苏大人是想赶墨贼走！”

　　苏瑶看向他时，眼里难得多了丝赞许。

　　墨家的目的，并非摧毁彭城，而是恐吓狄仁杰。布置铜镜、反射阳光，对远在高天的木鸢、内膜或火山岩，效果并不大，却能传达一个信号。

　　狄仁杰看破了此等手段！

　　“这，幼稚！”

　　听完楚逸的解释，房良怒形于色，很快率兵离开。

　　对方乃墨贼。

　　需举国之力绞杀！

　　岂会因为几面镜子，就放彭城一条生路？

　　但事实却是：县衙前铺面镜子后，彭城果真安生了一整日，再也没有半颗山石砸落。

　　县衙正堂。

　　苏瑶刚刚坐定。

　　狄仁杰反复思忖，仍是迟疑不决：“你说昨夜的厉诡复生，也是相似的手段，究竟是怎么回事？”

　　“更加简单。”

　　苏瑶捧起热茶，小心吹着热气。

　　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就如同昨夜的地狱景象，并未发生一般：“狄大人可知，油纸不但薄透，也会反光？”

　　“要是有一种纸般的材质，能像镜子似的反射影像…”

　　油纸伞？

　　镜子？

　　狄仁杰大梦方醒！

　　“我懂了，”他一向稳重，此时却因太过惊喜，身子忍不住颤抖，“那些根本不是鬼，而是反射出来的影像，所以才看得见，摸不着！”

　　“狄大人果然聪明。”

　　苏瑶呷了口茶，浓郁香气留在口齿，令她回味无穷：“利用两张能够反射影像的油纸，就能让其他位置的人，显示到你我面前。”

　　若是足够精细，油纸与人像大小相同。

　　加上夜深难以视物，以及厉诡复生的情景…本就不容易辨认，又是紧张至极，自然会被蒙骗。

　　不过。

　　放下白釉葵口的茶瓯，苏瑶内心再无波澜：“就算看破这两种手法，如果抓不到人，也没有太大意义。”

　　七日之内，七种天灾。

　　地裂、厉诡、天陨…

　　狄仁杰的心情有些不安。

　　明日便是业火。

　　众人对石漆已有了解，他也派了元芳巡城。

　　想来，墨家不会有可乘之机。

　　“小六、秋燕。”

　　“苏大人。”

　　苏瑶把两人叫进正堂，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面色微变，很快神情严肃，离开了县衙。

　　一日间相安无事。

　　是夜。

　　县衙里灯光已暗，静谧无声。

　　长街上忽然爆发巨响，滔天焰火自彭城各处燃起，似要将一切吞噬！

　　“着，着火啦！”

　　“天罚，又是天罚…”

　　嘶嚎声起伏不定，城里百姓早有准备，此刻仓惶逃窜，才算保住一命。

　　“慌个屁？”

　　街头。

　　李元芳手持长刀，冲身后巡兵努努嘴：“准备灭火。”

　　“另外…”

　　他气质散漫，眼里却精芒毕露。

　　“招子放亮。”

　　“看哪个人可疑，立刻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