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埠上黄沙迷眼,西风正急。白鸥天横抱巴图,跳下马来,袍袖轻拂,驱开蒙古近身众将,在巴图大汗背上轻击一掌,噗的一声,胸胛内箭头激飞而出,钻入黄沙。
众将惊呼:“陛下,陛下!”纷纷抢近前来护驾。顾先生独掌反身打出,扬起一片狂沙,众将闪避不迭。他冷哼道:“鬼嚎什么?没瞧见咱家山主在救陛下吗?有山主垂怜慈悲,天下就没有横死之人。”
白鸥天又轻拍一掌,伏藏木气透入,奇异真气扶正巴图奇经八脉,一团暖意四下游走,止血生肌。霎时间,巴图大汗幽幽醒转,缓缓张开眼帘,道:“谢谢山主。”四望一眼,骇然一惊,挣起身来,嘶声喝道:“众军听令。”
白鸥天摇摇手,止住他的话头,朗声道:“众军听令,陛下有令,各营归队,缓缓后退,违令者,斩!”左掌扬起,徐徐一按,几十丈外,两将驱马逃奔正急,忽然如遭重锤,离鞍倒飞两丈,砰然坠地,口中鲜血狂喷,双脚一蹬,就此了无声息。
众军一呆,眼望高埠,欢声四起,齐叫道:“万岁!万岁!万万岁!”登时勒马归营,刹那间,一对对军马又复齐整,后队接敌厮杀,发箭阻敌,前队缓缓退兵。
董缨在城上见势,喝令鸣金收兵,徐霸闻令得胜回城去了。高野怒气填胸,还要恃勇急进,古青衣止住,群豪拨转马头,收军回城。
这一阵趁乱冲杀,庆阳守军缴获器甲辎重甚多,回得城来,董缨见了大喜,与花不眠迎了上来。众人正在喧闹,楚落尘携花小小、梅山猪也已赶回,闻得群侠建功,扼腕空叹。楚落尘走到高野面前,抱拳笑道:“高兄英雄,建立功业,此真庆阳之福啊,小弟佩服。”
高野微微冷笑,斜眼瞧瞧一侧的花小小,没来由心头一乱,双颊一阵滚热,反手一抽,手中已多了一柄金炳短剑,剑鞘金丝镶鞣,通体华丽,递了过去,瞅着她道:“这把剑是我刚刚夺来的,很是锋利,那鞑子大将用它竟然削断了我的银枪,送给你吧?”
花小小伸手欲接,眼光瞥过楚落尘,手又缩了回来。楚落尘笑道:“师哥送的,你就收下吧。”梅山猪一旁见了,一把抢过,道:“她不要,给俺吧?”
高野面色一变,身子微晃,肩不动脚不移,又抢回短剑。梅山猪大眼圆睁,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跺脚道:“你赖皮,送出的东西又抢回去,俺不来了,不来了。”楚落尘喝道:“山猪听话,我改天再夺一把更好的剑给你。”梅山猪哭道:“就要这把,这把好看,俺就要这把。”
花小小玉臂一伸,道:“拿来。”高野一喜,脱口道:“这才是我的乖师妹。”花小小夹手夺过,将剑往梅山猪手中一塞,嘟起小嘴道:“你送了就是我的,我送给山猪防身,你不反对吧?”
高野脸色一僵,心头大不是滋味,眼光一闪,又换上笑脸,道:“只要小小高兴,就算你送给蠢猪笨狗,师哥也一般的喜欢。”
梅山猪正在把玩宝剑,闻言又嚷起来:“你骂俺蠢猪笨狗,你才是猪狗,是俺村口的大黄狗,一把破剑,了不起么?俺不要了。”扬手欲扔。
高野忍不住怒哼一声,揎拳捋袖,就要教训他。花小小急忙上前止住梅山猪,回头瞪了高野一眼,眉眼忽然泛红,眼看又要落泪。高野一震,心中如被针刺,脚下一顿,摆摆手,无奈道:“好吧,我高野何等人物,岂能跟这浑小子一般见识?”花小小好说好哄,好一阵才将梅山猪哄得高兴了。楚落尘在一旁瞧得暗暗好笑。
当天庆阳又大胜了一场,将士俱都欢颜。董缨留徐霸率军守城,放心大胆在府中设宴,款待群雄。众人大碗酒大块肉,吆五喝六,一夜尽欢。
巴图大汗中箭,虽经白鸥天救转,却急切难愈,次日分兵十万护卫,带着金珏儿,退到三百里外平凉城中养伤,留下北山一彪魔头襄助攻城,大营由乌力罕代掌兵权。
乌力罕掌得大权,心下大喜,克日进兵,又逼近庆阳城下,务要独自立下奇功,一举攻破庆阳。一时间黄沙莽莽,号角连营,刀枪密布,万马嘶风,铁桶般又将城池围个水泄不通。
白鸥天气闷,独自在西北角扎了几个营帐,离中军隔得远远,五堂各堂主率领属下,整日离军,出外干事。乌力罕也不来管北山动静,连日派兵攻城,围打甚急。一面派兵催粮,一面遣使远赴关外请能人回来修理炸坏的“云衢宝树”。
隔得几日,催粮官豪格运来粮草,蒙古三军欢声震天,军心大振,围定庆阳,攻打更急。
蒙古兵多将勇,连夜远来土石,在城外筑起三座高台,高达三十丈,几与城墙持平,架起投石机、轰天炮,号角一吹,火光迸射,铁弹激射,石如雨下,往城头乱打。守军伤亡惨重,楚落尘下令开炮轰击,只轰倒一座高台,弹片巨石凌空飞来,倒砸坏了十几门大炮。群雄慌乱,守军尽皆胆寒。
花不眠眉头拧起,向楚落尘道:“晚上你到我房中来。”
这一夜,花不眠关上房门,绘了几张器械草图,将图样付给楚落尘,叫他按图制作。楚落尘见图中画着一只四脚怪物,似牛又似马,肚腹奇大,怪物头部胸部机簧密布。他横看竖看,不明所以,忙问:“这是什么东西?”
花不眠道:“古有诸葛孔明造木牛流马,以大木制造,搬运粮米,甚是便利,今我略加改动,肚腹加大,增设机簧,使之行走如风,肚中填满火药,长驱直入,可破敌军攻势。”
楚落尘大喜,兴冲冲便要出门。花不眠又道:“且慢,小楚,你修得是北山神通吧?我瞧你似乎练得有些不太对头。”
楚落尘黯然道:“这一门神通是我在东厂关押的大牢中学来的。”当下将巧遇北山祖师黄歇,传了伏藏五帝神通残缺心法原委说了,想到老馋猫功散身亡,不由眼眶一热,忙转头掉过目光。
花不眠点头道:“难怪,黄歇一代奇人,北山南楼早年便有恩怨,先父与黄歇……”说着,似悔失言,一笑住口,隔了一阵,才道:“你担着这么大担子,光会一门残缺功法可不行。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崛起之时,我南楼的听水剑法、五五四象步、削器机关之学,明日起都传了给你吧?”
楚落尘又惊又喜,似信不信,怔怔的道:“都传给我吗?”
花不眠点头道:“咱们一边打鞑子,一边偷空传授吧。”
楚落尘大喜过望,不由得好生感激,双膝一软,就要行拜师大礼。花不眠笑骂道:“少来这个,野儿心气高傲,却有些刚愎自用,一个弟子就没少让我担心过,不收徒弟了。”顿了一顿,又道:“黄歇不收你,我也不收你,咱们还是忘年之友的好。”
楚落尘胸怀坦荡,见他坚持不肯,只索罢了,当下拜辞出去,连夜找来军中巧匠,又向董缨讨来将令,拨兵三千砍伐木材,群豪相助,数日间依图造了五百只。
这一日蒙古大军攻打正急,城中一声号炮响起,转眼间一群木制怪物急冲而出,径奔蒙古大营。撞人撞寨,奇快无比,怪物炸开,发出轰天巨响,百里皆闻。又有几只怪物冲入军中火器库,引爆库中火器炸药,顿时轰雷阵阵,声震九天,冲天烟硝火光弥漫四野。大军一乱,自相蹂踏,死伤甚众。
乌力罕闻声前来,惊得目瞪口呆,大声喝骂。